“嗯。”名可秀温柔伏在她怀里,伸手拢上她如雪脖颈,在颊边轻吻一记,“汶儿从今晨起已追问我五六道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瞒不住了。”
卫希颜“噗”一笑,抱着她落地,清眸含柔,“想我没?”
“不想。”名可秀咬她一口,身子便要飘开,却被卫希颜箍住吻上。
名可秀热烈回应,几天不见,心里便塌了一块,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枕边没她的气息太不习惯……可算是回来了!
良久,两人唇分。名可秀偎在她怀中低笑:“柔福呢?”
“在希汶房里,哭得稀哩哗啦的,估计没大半个时辰收不了。我已交待汶儿,云家的家仇不必告诉她,里面牵涉了太多。”柔福终究是外人,以后能不能成为“家人”还难说。
她道:“可秀,卫驸马和茂德帝姬还活着,这事今后知道的人可能会越来越多,我琢磨着要有个说辞才好,但不能将云家扯进去,七叔他们隐居山林就是图个清静悠闲。”
名可秀笑问:“你编了何戏本?”
卫希颜道:“当年迎娶帝姬前,我曾对唐青衣、雷霜说‘和帝姬义结兄妹,假娶是助她摆脱指婚蔡府’——这说辞仍可用,但希汶的死而复生要合情理,否则在厩危亡之际,帝姬以假死脱身就会坏了她名声,所以帝姬的“死”必须是出自我的安排,不忍她悲痛殉情做得安排,帝姬是被蒙在鼓中。”
“你这说辞虽合理,还需更圆融些才好。”名可秀沉吟片刻,又补充了几处。卫希颜听得连连点头。
“希颜,回罢。你这几天不见人,七叔他们都挂着呢。”
“嗯,好。”
两人携手往山下走,名可秀忽又想起道:“希颜,赵佶和赵构均在杭州,你可想到柔福与父兄相认?”
卫希颜双眉微扬,“可秀,从今后,这世上再无柔福帝姬,只有凤凰山庄云庄主的小妹云嬛。”
她既然从宫中带走柔福,就不容这位帝姬和赵构等皇亲有任何缠连——赵佶、赵构已入可秀天下谋略的棋盘,柔福和他们牵连太多就有可能生出离心,那时再作弃子,必会让希汶伤心,倒不如一开始便斩断她的皇室血亲——柔福帝姬,有希汶一个皇姊便够了。
名可秀微微动容,希颜竟将柔福的赵姓都抹掉,这般绝情显然是为了她的天下棋局着想,心中油生震荡。
卫希颜捏了捏她的手,轻笑:“我也是为了希汶。”
“希颜……”名可秀知她不愿让自己承了情,不由低低一叹,眸色温柔。
“对了,回去有份礼物给你。”
名可秀好奇,“甚么?”
卫希颜挤挤眼,“回去就知道了。”
“故作神秘。”名可秀白她一眼,拉起她急掠向半山庄子。
回了听碧院的寝居,卫希颜从插瓶中取出一份卷轴,笑道:“这可是我从帝天阁中顺来的。”说着解开卷轴系带,双手拉直展开。
名可秀惊讶,“是太祖画像?”她目光旋即落在画像落的那行字上,太宗亲书遗诏?眸心顿然耀起一簇火星。
卫希颜嘻嘻道:“赵佶在皇宫内可收藏了不少好货,珍玩古器、名品书画……城破后定会便宜了那些女真人,我挑挑拣拣的装了十几箱,让宋之意藏了,到时连同你吩咐他收集的物事,一并运回杭州。”
名可秀眼眸闪亮,又忍不住笑:“皇宫遇上你这大盗,定是被搬得一空。”
“赵佶这厮收集的宝贝太多,单是皇宫藏书便汗牛充栋,一时哪搬得尽?我想,过了新年,还得走趟厩。”
她又嘿嘿一笑:“不止皇宫,我还去了军器监,将所有军工器械的制作图卷全部移走,拿不走的就放火烧了——城内正乱着,估计军器监也不敢上报,想必还瞒着哩。”
“有些藏书还是要留的……”名可秀沉吟盘算,“譬如我大宋的朝仪典制、律法规条、儒家经籍、百家诗书等,由得金人拿去,对北蛮的文明亦是桩功德。”说着一副慈眉善目样。
卫希颜忍不住笑声清扬。
这是文化侵略么?
东厩下,金军连日攻城,用尽一切攻城手段,宋军拼力抵抗,双方战斗异常惨烈,死亡已达几万人。
连日血战,守城宋军已由六万锐减到三万余。金军昼夜不断、轮流攻城,宋军被拖得疲累不堪,士气逐渐颓迷,守城战到了危急关头。
就在这存亡时刻,宋朝君臣居然上演了一幕让后世不可思议的战争场面。
早在宗望军兵抵城下时,东厩内一片恐慌,殿前司禁军中就渐渐盛传有位叫郭京的禁军精通“六甲法”,威力无边。
新上任的枢密使何为、兵部尚书孙傅向赵桓推荐了郭京。郭京面圣时,声称他的“六甲法”神威无边,只要在城中招募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由他亲自作法,便可刀枪不入,击败金军。
郭京此人长相威武,口才了得,又会几项家传的把式戏法,一通御前表演加胡吹八道竟让赵桓信了六分——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亦或许是赵桓在连番兵败后的心神崩乱中如溺水者抓到浮木,生出分希望,于是宁可信其有,遂授郭京领兵官职,并拨万两黄金,允他在城中招“六甲”兵。
郭京招兵后每天不作任何训练,只在营前树起天王旗,营房四壁涂满古怪符号,又在他的几千“六甲兵”的甲服上也涂满符号,谁也看不懂,只道郭天师道法玄深莫测。
赵桓或许因了卫希颜的绝世武技先入为主,相信世间自有玄奇,郭京越玄虚,赵桓愈觉是高人,愈发深信不疑。卫希颜若知她对赵桓的影响竟造成了这般意外后果,不知是当笑还是当叹。
靖康二年元月初五,大雪,酷寒。
金军乘大雪天气,猛攻东城通津门、南城宣化门。
南城兵危告急,赵桓命郭京率六甲神兵出战。
郭天师跳大神前,竟不允许城头士兵观看,说是会造成法术失灵。宣化门的宋军在何为和孙傅的喝令下,被迫从城楼撤下。统兵官高师旦心中愤怒,却被何为严令不可抗命,唯得无奈。
郭京狮后命令大开宣化门,“刀枪不入”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员正甲神兵冲出城门。金军可不管甚么神兵天兵,步兵后面的骑兵立刻从两翼疾进直冲,七千“正甲兵”立时被冲得四散而溃。
高师旦见势不妙,大喝“关城门!关城门!”又喝令宋军登城御敌。
城楼上的郭京道:“本道亲自出城杀敌。”率领残余的数十正甲兵悬长索缒城而下,出城后却一溜烟向南奔逃。
高师旦大骂“妖道误国”,伸手拿过一张强弓,一箭射出,将那神棍射死在地。
城楼下金军冲溃七千“正甲兵”后,又趁大雪攻城,沿云梯攀城而上。
宋军被郭京一搅,士气还未提起便急急慌慌地上城,守城方位还未站齐,金兵已攀上垛口……城楼下更有近万骑兵鼓噪冲近,箭矢疾雨般射向城头,又护步兵拖擂木猛撞城门,和城楼上的金兵厮杀呼应。
宋军原已颓丧的士气终于崩塌,纷纷逃窜奔下城楼,宣化门被攻破。
高师旦率数十亲军且战且退,避入巷中拼死抵抗。
混乱中,忽然一道无形指风弹入,高师旦身子一麻便倒了下去,敲避过背后一名金兵挥下的狼牙棒。
大炎飞中,厮杀的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高师旦的“尸体”突然间消失无踪。
白茫茫的大雪中,一袭丝袍飞扬,融入雪中不见。
宣化门破后,金军又攻下东城、西城和北城。
何庆言、陈克礼退入巷战,也如同高师旦般神秘消失。
入夜后,金军四处纵火,四个外城的城门尽被烧毁,火借北风蔓延,城风成片的民宅和王公大臣府邸均被蔓延。
城内又有劫掠杀掳,火光亘天,达旦不灭。这一夜,金兵因为天黑,只占据在外城城楼上并未下城,在城中杀掠抢劫的“主力”是宋军溃兵。
外城被破,朝廷上下乱作一团。
赵桓怒斩何为、孙傅,任命何栗为尚书左丞到金营求和。
金军要求河东、河北各州降金,并索要金一千万,银二千万,帛一千万匹,如不及时送交,将纵兵入城。
赵桓下令搜集金银,同时分遣朝臣到河东河北各地,诏命开城降金。
东厩很快被搜刮殆尽。
赵桓又命朝臣、富室、商民出资犒军,稍有不从者立即锁拿官府。东厩中鸡飞狗跳,一片狼藉。金人又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禁军在城中四处搜捕年轻女子,不少女子因不甘受辱,自杀而死。
元月初七,外城上的金兵相继下城,入城烧杀掳掠。
东京大难来临,绝望中,外城内的居民甚至出现全家自缢、跳井、投火**的惨状。
内城也不安宁,宋军的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趁火打劫,城内蔡河、汴河浮尸无数。
城中又缺粮,市井便公然有人肉为货。更有**和败兵勾结外城金人,有的甚至剃发打扮成金兵模样,专门冲入皇亲大族家,烧杀抢劫,无恶不为。
被洗劫一空的东京居民数万悲聚于相国寺内哀哭啼号,一天之间就冻死饿死万余。
靖康二年正月十六,完颜宗翰要求赵桓亲去金营谈和。赵桓到金营后却被扣留,金军要求宋廷交足金银方放回皇帝。
东厩内再度掀起搜刮风暴,直到二月二十七日,殿前司禁军送入黄金二十七万八千两,白银七百一十四万两,帛一百零四万匹,方将被扣押一月之久的大宋皇帝迎回宫内。
“靖康、靖康,不靖不康!”赵桓在福宁殿内惨笑,面色灰败。
“爹爹!”十岁的太子赵谌一脸惊恐,手心紧紧攥住父皇龙袍一角。
“雷音,太子就交给你了!”
雷暗风双手接过传位圣旨和玉玺,叩首道:“陛下放心,末将定然护卫太子,万死不辞!”
“去罢!”赵桓挥袖道。
“爹爹,孩儿不要离开你!”赵谌抱住父皇,哀求道:“爹爹,一起走!”
“谌儿,朕不能走!”
赵桓惨然一笑:“金军入城,若见不到朕,必会大肆屠城。朕已失去祖宗家业,又岂忍城中百万黎庶举于朕一人!”
“带太子走!”他毅然别过头。
雷暗风伸指点了太子昏穴,潜出宫去。
夜色,沮。
巍峨的大宋皇宫,陷落入一片漆黑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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