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对自己说,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所以等我醒来,一切还是往常一样,我潜意识里强迫自己逃避现实。
等我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竟然是顾昭寒。
曾经有人在我决定结婚前问我,你是不是仍旧爱着顾昭寒,又为什么要嫁给魏若春?
我告诉她,顾昭寒是让我从愚昧无知走向自知的人,我看见他就会轻视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打了一顿却只能闷哼一样憋屈。
魏若春是让我从阴暗走向阳光的人,我看见他就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我第一次产生自己会是一个好姑娘的想法,因为他太好,只有好人能匹配。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你到底爱着谁?”
都说人是最做作矫情的东西,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即使快结婚了,我也没有坦荡荡地回答自己爱着谁,心里隐秘地有块地方住着斯摩格尔症患者。
而后,若春不在了。我的心也死了,再也不用矫情地琢磨爱不爱这种东西。
顾昭寒见到我醒来,眼里曾闪出惊喜的神采。
在我眼里没有感动,反而有了讽刺的意味,我活过来了,可是看见的却不是若春,若春不在了,你却能好好地坐在我**边。
谁说我爱过顾昭寒呢,即使有爱,现在只剩怨怼。我不是个好人,如果让我选,我宁愿他能换回若春的命,甚至拿我的也可以。
我和顾昭寒都是死不足惜的那种人,我们俩糟蹋了太多光阴,可是若春却是本本分分善良人家的孩子,他勤勉善良,敦厚温暖,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
我听不见顾昭寒在说什么,拼命拍打着他,质问:“为什么是你在这儿,为什么不是若春?”
几天后我就可以出院了,顾昭寒和陈荩一起来接的我,大概他知道我不愿单独见到他,也不愿自讨没趣。
家里的房子被封了,我握着手里的钥匙去了新房,那本来是我和若春要共同开创幸福生活的地方,他临终前西装口袋里还装着那串钥匙。
我知道那时爸爸被查之前,叫若春过去那次给他的,那时候他就为我今后的一切打算好了吧,唯一没算到的是若春竟然为了救她的女儿把命搭进去了......
爸爸以为将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才能没有顾虑的进去,到最后他还是要把好的给我。这样的人,好坏又如何评断呢。
他负了妈妈,负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委屈过我。
最终,真正爱我的人都离我而去。
我开始什么也不做,每天做各种梦,白天也会产生幻觉,我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了。
一个星期后,顾昭寒又跑过来,冲我道:“韩奕,你有没有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活着就好好对自己。”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的脸色,深凹的双眼,干涸的嘴唇,乱糟糟的头发,怕是连鬼都害怕吧。不禁苦笑,笑着笑着,蹲在那儿就大声哭出来,面容扭曲....
“韩奕”,一双手搭在我肩上,我仍自顾自得哭着,头也不回。
“我们结婚吧,以后我们好好过,都会过去的。”身后的人蹲下来,在我耳边安抚道。
我猛然回过头,恨恨地瞪着他,我想那时我发红的眼睛一定让我看上去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啪”我几乎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他却没有躲,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掌印。
他也不可置信地凝视着我。
“顾昭寒,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心吗?”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却冷笑着。
若春不在了,你知道么,那个全世界最爱我的男人他死了,我却苟延残喘在人世间,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只是为了满足你那可耻的同情心。
哦,我忘了,你原是没心的。
他嘴唇颤了颤,几次张合,最后却还是闭上了,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凝视着我。
我没有再看他,转过身子对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我们就那样僵持了一下午。
临走的时候,他做了粥放在桌子上,对我说:“韩奕,你多少吃点,我有事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今天说的事不急,你慢慢考虑。”
顾昭寒的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怨气,却没来由触动我的怒火。
“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我听见自己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他怔了怔,终于有了怒意“韩奕,你是傻了么,不识好歹么?”
我缓缓回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却平静了些“顾昭寒,你真是太可恨了。难道你最近同情心泛滥,自己都糊涂起来了么,你是什么都舍得下的人,所以别做那些无谓的时期,也别要那种可耻的同情心。明明你只要咬咬牙,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向前走去的。以前不都可以的么.....”
他的怒意一点点消散,缓缓垂下头,身体仿佛失去支撑,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呢喃道“我他妈也以为自己可以,可是你是韩奕啊。小忆,我们一起长大,相恋,我们本该是多么幸福的爱人呀,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到魏若春,不嫁给他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他近乎哽咽。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顾昭寒为我哭,哭着唤“小忆”,可是太迟了。
当我是一个坏姑娘时,我对别人无情,游戏人生,却唯独将他看作我生命里的信仰,可是他野心勃勃,情意对他不过是比纸还稀薄的东西。
当我想要好好做别人的妻子时,最终福薄没那份幸运,他却踌躇不安,对一个心死的人施以不必要的同情。
“你走吧。”我顿了顿,“若是真的那么不放心,你就给我钱帮我开家店吧。”
最终,我还是屈服了,这样,那个男人就能良心安宁些吧。
本是人间寒凉客,何必在意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