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璧!”赵娟好心都凉了,跳下马就向花轿冲了过去,中间被横断的轿杆差点绊了个跟头。
“大小姐,王公子在这里。”方嫣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趁着赵娟好撞马的时候,冲进花轿将王家璧拽了出来,同时还没忘记将他的盖头紧紧压着。
新人在入洞房前盖头先了落地,相当不吉利,会对男方名声有损。那些媒公下人们在马冲来之前就四散躲避,哪有人想到轿中娇郎?
赵娟好看到墙角的王家璧,这才回过神,也顾不得是在人前,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王家璧,身子抖个不停。
她去年见到王家大公子后一见倾心,央着母亲上门提亲。现在好事将成,若此时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王家璧盖着盖头,目不能视,只知道一片慌乱,却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待被赵娟好抱到怀中,他先是挣扎了一下,既而就放松下来。
他在盖头的缝隙中看到了赵娟好胸前那朵大红花,这人,是来迎亲的妻主。
她对他这样紧张,以后,也会对他好的吧?
那颗自花轿离家后就悄悄提起的心,略微放松了一些。
赵家迎亲之时遭遇此事,俱都气愤非常,但那马已无影踪,匆忙间也没看清马上之人是谁。再追究下去,吉时若是误了,耽误了拜堂,赵娟好只得带着正夫先回赵府。
她们不欲追究,哪知道对方反而欺上门来。
这边刚开始拜堂,便有下人急匆匆赶来,对赵管家说,门口有一位小公子带着一队人马,前来问罪。
赵管家一怔,忙悄悄退出喜堂,来到赵府门外。
方嫣然本就被喜堂里的嘈杂吵得头疼,看到赵管家出去,便跟在她身后。
府门外,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高头大马上,那马看起来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一眼看过去,颇有几分神骏之感。少年唇红齿白,但一脸骄纵,一排军士围护着他,看样子来头颇大。
却不知道是哪家儿郎?
赵管家长这么大,经的人与事极多,察颜观色,当下立刻拱手笑道:“今日是我家大小姐迎娶夫郎的大喜日子,不知这位小公子有何见教?”
那少年一施眼色,立刻有军士上去打了赵管家一巴掌:“没眼色的东西,这是我家安平王世子,小公子三字是在叫谁?”
赵管家一怔,立刻跪了下去。安平王世子的份量有多大,她一乡野之人虽不怎么晓得,但至少,她知道比本地县令大得多了。
见到县令都要跪,更何况这世子?
方嫣然躲在门内偷偷看到了,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易露头,不然肯定也免不了这一跪。
不过……安平王世子?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她这边还在琢磨,那边厢小世子已然开了口。之前纵马踏碎花轿的就是他,赵府还没来得及派人找出罪魁祸首,他先怪那花轿拦路挡了自己的去路,以至于把马腿都伤了。
他这样说,赵管家虽知道错不在己方,但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偷偷抬眼看看,果然马腿上似乎擦破了一小块皮。
她心中暗暗叫苦。
这安平王世子半年前在芙蓉镇上纵马伤人,怎么今日不但没改这毛病,反而撞上了府中喜事?
安平王世子眼睛瞟了一眼府内,摸着下巴轻声道:“你这丑妇,我懒得难为你。伤了我的马,你叫里面那两人出来,给我磕头赔个礼算了。”半年前伤的那个人据说最后还是死了,结果他被娘训斥了一番,自觉收敛了不少脾气,不然放在以前,暴打对方一顿还是小事,怎么可能光赔礼就完了?
赵管家还在犹豫,方嫣然已经跑回了喜堂,将此事悄悄告诉了赵家主。
对方来头太大,惹不起就只能退一步。
赵家主显然也如此打算,一听到方嫣然的回禀,立刻带着刚拜完堂的大女儿出来,向安平王的小世子跪地磕头,赔了许多好话。
小世子这才满意,点点头道:“刚刚那个给你报信儿的女人,叫出来看看。”
赵家主一愣。
他要见方嫣然?
赵管家急忙爬进去,将门后的方嫣然扯了出来,一同跪在地上。
方嫣然毕竟没习惯这种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因此动作显得相当生硬,姿势也很难看。
小世子盯着方嫣然看了半天。
之前赵管家出来时,这女人就躲在门后面偷看,还以为他没发觉,后来她跑回去没多久,赵家主母女就出来了,想也知道她定然是去报信儿。
按说,他并没把方嫣然放在心上。
但方嫣然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极不舒服。
那双眼中,俱是坦然,没有巴结,没有讨好,没有战战兢兢,没有对上位者的艳羡。
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别人的赞美阿谀之中,尤其随着他成年礼后,更有无数女子追在身后,让他烦扰不堪。那时他想,这世上的女子,全是这般肤浅,一点深度也没有,只会看人地位长相,让人恶心。
可是,现在方嫣然的目光里没有那些让他恶心的东西,他反而更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