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闹剧收场，夏无言从偏殿出来，给姚皇后重新行过礼，便抬起头来。

坐在上位的姚皇后，面带疲惫之色，道，“刚刚你说有问题想问本宫，是什么问题？本宫恕你无罪。”心中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头痛不已。

夏无言闻言，即刻下跪，脆声道，“娘娘贤德宽恕无言童语。无言斗胆，敢问皇后娘娘，当年了寂大师一句‘母仪天下’，却将娘娘一生困于红墙绿瓦之中，不知今时今日娘娘可曾后悔与那了寂的一面之缘？”

坐上的姚皇后闻言，凤眸一紧，瞳仁骤然放大，双手紧紧地抓着金椅上的凤头，盯着下跪的夏无言。

而夏无言虽下跪，却强迫自己无视皇后的气势，毫无畏惧地与她相视，皎月般的脸庞，光如明珠。

姚皇后片刻便恢复常态，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到夏无言身边，伸出手，扶起夏无言。

“刚刚明儿无礼，让你受委屈了。”姚皇后说着，拍拍夏无言的小手，安慰道，“本宫会为你做主。”并没有回答夏无言问题的意思。

夏无言也识趣，道，“是无言无才无德，留不住明亲王。”低下头去，似有伤心之色。做戏嘛，谁不会？！难道演戏是你们皇家的专利吗？

姚皇后的面上看不出心思，“无言，本宫希望你明白，现如今绝不是解除婚约的好时机。”如果明儿闹着要解除婚约，那她的苦心就白废了。夏家不会天真到以为和他们解除婚约，皇帝就会放过夏家吧？夫妻多年，皇帝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皇帝这是想借着婚约，把姚夏两家一网打尽，不允许有任何闪失。曾经患难与共的夫妻走到这一步，她又情何以堪？

听姚皇后的意思，难道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能解除这桩婚约？夏无言盯着姚皇后暗想。

“好了，你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出来久了，我怕柳儿担心你。我让内监送你回家吧。”

“无言告退。”嗯？柳儿？自己的娘亲吗？看来这个皇后和自己的娘亲好像交情匪浅，提到娘亲，都不用“本宫”，而是“我”。回家后要好好问问娘亲。夏无言行礼完，便由一个内监领着出了坤仪宫。

看着夏无言走出宫门，姚皇后面露凄色，对着身边的女官，道，“苍云，本宫记得，初见他时也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聪慧。”

那名唤苍云的女官道，“娘娘母仪天下，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比。”言语中安慰的意味甚浓。

“都是这‘母仪天下’！夏家姑娘说的没错，正是这简单的一句话，便将我一生困于皇城之内。苍云，他告诉我，我的良配乃淳王，我便嫁于淳王为妃，一心一意照拂淳王。先帝子嗣众多，夺嫡之争何其残酷。那时，我嫁于无宠庶妃之子淳王，整日在府中与淳王战战兢兢，生怕哪日便会被那些皇子构陷，被喜怒无常的先帝贬为庶人圈禁起来。”想起那些往事，姚皇后仍有些后怕。因为了寂的那句“母仪天下”，她又嫁于不受宠的皇子，所以当时夹在皇帝和那些权势皇子中，她和淳王过的并不如意。

“娘娘，苍云只闻书中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些都是上苍给娘娘的考验。”她自幼陪伴在姚皇后身边，她知道皇后的不易。

“苍云，你不用安慰我。那时，在王府里，淳王对我百般呵护，甜蜜爱语。他说此生只独宠我一人。我便以为他没有骗我，他不是想把我推给淳王，他是真心为我好，希望我觅得良婿。我便用尽一切手段和心机助力淳王。我天真的以为淳王是真心倾心于我。”姚皇后陷入往事。

“谁知，淳王刚登上皇位才一年，便有了林贵妃、段昭仪……苍云，你可知我心里的苦？那林贵妃、段昭仪哪一个不是包藏祸心？”尊贵庄严的脸上，终于露出悲伤的神色，“他明明答应我只独宠我一人！我想啊，他是皇帝，怎能只有我一人？我便不语，由他去。可是，渐渐地，我知道了，他不是想封妃，他是想过河拆桥，想除去我和姚家，还想除去轩儿和明儿。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能如此狠心？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难道王府里的那几年恩爱时光，都是陪着我做戏吗？”最后一句话，姚皇后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曾经挚爱的枕边患难爱人，却不知从何时起，忌惮她到如此地步。难道所谓夫妻，就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吗？

“娘娘！”苍云适时地打断姚皇后的回忆，“恕奴婢多嘴。娘娘，您这是伤心于哪个‘他’呢？”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很多时候也只有她敢这么直接的和皇后说话。

姚皇后像是突然清醒一般，“是啊！本宫现今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连皇帝都不得不避忌几分的姚家皇后，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傲然抬起头，眼中已没有眼泪，依然是那个尊贵无比的大齐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