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流入耳，冷彻刺心。

浅忆睁眼，醒于崖底浅溪。幸得常年腐色淤泥，皆是厚厚叠于身下，才至无碍。可这湿透寒冰的衣物，尽数贴身，加之冷风呜咽、毫不吝惜的扫过，原本苍白、憔悴容颜，现下，更是青紫的可怕。

哆嗦起身，抱臂，缩于一团。纵目四览，觅得那抹熟悉黑袍，了无生气般，倒于寒冰溪流。

心下，顿生恐慌。

步步仓促，赶至他身侧，将他抱起，靠于怀中。伸手，搭于他左腕。垂眸，思虑片刻，淡然秀眉，渐蹙不整。

“文啸……文啸……”浅忆轻唤，呢喃着，声声愈急，荡于崖底，久久不平。却，迟迟不得回应。长叹之余，素手纤纤，一手拽过他左臂、搭于脖颈，一手半抱其劲腰，颤颤巍巍，自清溪中站起，步履维艰，费力踱向岸边。

寒风刺骨，凛冽不减。离岸未行多远，两人身上皆是坠满白霜、碎冰，步步踉跄，寸寸蹒跚。

“文啸……文啸……”风声疾劲，盖过阵阵轻唤。浅忆侧首，瞥至文啸发白唇色，不禁，唤声愈急。未及留神，脚下失足一绊，虚晃着、天旋地转，齐齐跌入落雪深深。

触手，点点温热，绝非寒雪之感。狐疑间，浅忆抬首，蓦然，迎上一双似睁不睁，笑意盈盈双眸。

“我说过……会护你一世周全……”虚弱至极的轻言、低语，明明弱不可闻，却偏偏，字字惊蛰。“没事吧？……”

闷雷一般，炸于心底，搅乱淡漠之心。

良久昏迷、不省人事，只闻得她于耳边，声声轻唤，字字低吟。愈发愈急般，念叨着他的名讳，如此，重复不休。回拢意识瞬息，便觉她步步虚软，倾身而坠刹那，几乎想也不想，紧搂其腰，一个翻身，垫于她身下，生生替她缓了那股撞力。

未与她相识前，从不知‘情’之一字，竟要人粉身碎骨之余，还能这般甘之如饴。也曾不只一度笑她，为爱痴迷、肝肠寸断，却不知回头即是彼岸。现下想来，他与她，大抵，皆是一头撞破南墙之人，明知自讨苦吃，偏偏，上瘾难戒，不亦乐乎。

四目而接，一个情深不避，一个愧意不减。

文啸伸手，缓缓扶上她近乎苍白的面色，冻僵拇指，轻柔揩去她，愈积愈多，滑落、尚不自知的滚烫清泪。唇边，蓦然，勾了抹浅笑。“文啸何德何能，不只搏得红颜一笑，还能搏得这梨花带雨、楚楚清泪。”

“……文啸……”低吟、呢喃声间，携了糯糯哭音。埋首，将泪没入他胸前。周身淡漠，终于此刻，片甲不留。

女儿家，如若有泪，就当如此，觅得安心之怀，放肆决堤。哭一通天昏地暗，搅一江心绪不宁。

一味强逞，最终，不过是苦了自己。

……

雪原山洞……

冷风号冽，扬尘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