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银铃笑音,溢出唇间,飘于万千白梅上空。欢欣几步,步入重重树海,舒展双臂,昂首,迎风旋转。素净若雪长裙,携一头白发三千,融于雪海白梅。
舞如梅仙,眸似灵狐。
一阵欢闹,额间细汗薄出。抬手,才要去拭,已被一方黑帕抢先。
“时至今日,终是明白,当年周幽王,为何烽火戏诸侯,只为力博红颜一笑。”文啸轻笑,垂眸,低喃。指尖动作,愈发轻柔了几分。“原以为,只有那夜漫天香桂,才能入了你的眼。想不到,这点点白梅,竟也可以。”
颌首,微退一步,巧然避开他眼底,一番化不开的情浓。浅忆回身,临对白梅雪海,轻叹。“‘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出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咏桂之句,虽句句达练,却终究不敌眼前这,香若赢雪三分,白更胜雪七分。”
“‘微雪初消半月池,篱边遥见三两枝。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许寻常草木知。’单是这凌寒独自开的孑然傲骨,又岂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一句、可相媲的。”文啸低吟着,收了黑帕。几个踏步,绕于浅忆身前。侧目,瞥至浅忆,笑溢唇边,剑眉轻挑。“他既送你剑挑桂雨,我便回你舞雪白梅。”
言毕,一个纵身,跃进白皑梅海。抽剑,起舞,脚踏随风落花,剑扬尘雪纷纷,踩碎一地蓦白,凌乱一树梅香。剑势呼啸间,梅语轻叹,入耳,弱不可闻;入心,泛罢涟漪阵阵。
那夜桂雨、大红衣袂,同今日白梅雪海、逆风黑袍,两抹身影,蓦然重叠,痴缠难辨。
倾城桂雨,落心白梅。
香留醉,片片,点点,应是离人泪。
剑影梅寒,惊起重重飞雪,片片,皆是洒至浅忆周身。冰凉之感,钻入脖颈,扯回她,出神思绪。
“在想何事?”一阵劲风,携着梅香,蓦然间,翩跹而至,堵于她眼前。大抵是方才于梅林深处,舞的太过卖力罢,这会子,竟连额间薄薄细汗,都似染了一层梅韵般。袅袅梅香,悠悠入鼻,说不出的好闻。
文啸垂眸,见她低首、沉默不语,心下,顿时,已知七八。苦笑着,一声轻叹,扯过她微僵双手。拢于掌心,捧至唇边,呵口热气,轻搓着,为她求得片刻暖意。“瞧你,冻成这样,也不早些言语。倘若再病倒了,我可不管你。”
说归说,可这‘不管’二字,想来,他必是倾力也做不到罢。
诚如那日,她不辞而别,他虽万分气极,甚至,一度想置身事外,却又屡屡为她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千钧一发之际,能赶于虎口将她救出,现下,想想都是一身冷汗。那日,本窝了一肚子火、满腹的厉声质问,却在触及她一身血渍瞬息,如沐寒冰般,尽数浇熄,除却满心担忧,再无其它。
究其一生,若能就此般寸步不离,即便是,只得遥遥远观、近不得半分,于他,只怕也是欣喜若狂。
雪入蕊,凝霜泪,剔透薄凉,瓣瓣花仙醉。
石成扉,铁肠碎,红尘两误,滚滚奈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