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龙雕骤然脱手,啷当坠地,撞上坚石瞬息,清脆一吟,裂做两半。一半,瘫至浅忆脚边。一半,撞于萧白墨靴。
双眸呆凝,素手无力,垂于身侧。浅忆整个人,似是在刹那间,被他人吸空了周身灵气,与木偶,再无分别。
“容姑娘……”萧白俯身,伸手,捡起脚边碎玉,踱至浅忆身侧,再度俯身,捡起另一半碎玉。起身,拉过柔夷,将两半碎玉搁于她掌心。“将军既已故去,一切皆成定数,还望姑娘节哀,切莫伤身。”
“……什么故去……什么节哀……”浅忆颌首,垂眸,瞥至掌心两半碎玉。唇角蓦然,勾起抹苦笑,淡淡语罢,轻轻吟。除却一双呆滞不减的双瞳,倒真似局外人般,淡然若常。“他既允了我,会平安归来,便必能履约。他从不是食言之人,我信他……”
心似雪,甚冰寒。
言语之间,竟是止不住,轻颤双手,阻不了,泪眼婆娑。大颗热泪,滑过素颜,砸至手背,滚烫刹那,又片刻冰冷。
“……一身血仇未报,夜家百年污名未消。我绝不信,他肯这般安心离逝……”言语间,有着女儿家与生俱来的轻柔,却也携带着,从未有过的强势、倔然。“……这天大的不肖之名,他背负不起……”
浅忆阖眼,将掌心碎玉握紧,收于贴身衣囊。而后转身,昂然于满山风雪,踏步便出。
“容姑娘……”
“浅忆……”
本该是素昧平生的两人,现下,竟默契十足的要命。齐齐伸手,分别扯住浅忆两臂,一个跨步拦在身前,不允她再迈一步。
大抵是萧白没控好力道,紧握间扯痛了浅忆左臂伤处,霎时,惹她一脸惨白,眉宇轻皱。
“她左臂有伤,你轻些。”文啸抬眸,蓦然间,怒意平起,冷冷而语。
萧白一怔,骇然松手。映上文啸一脸寒冰,瞳色不宁。也是没带几分好气,厉声质问。“她左臂怎会伤着?”
“雪狼所为。”文啸垂眸,瞥至浅忆袖间斑斑血渍,眼底歉意从生。一消提及伤情,任是言语间有天大的怒火,也会瞬息而灭。归根究底,是他赶迟了一步的缘由,才会害她若此。
“文啸,放手。”四字,喃语轻轻,隐隐轻挣,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倔劲。
“现下,外面灯火不掌,冷风寒雪又起,更何况,你还拖着一身的伤。你觉得,我会纵了你去么。”文啸握着她皓腕的大掌,不觉更紧。巧妙的,避开她周身伤处,一把将她禁锢于怀中。无奈,痛惜。一声长叹,“不要再闹了,待到明日,我便陪你一道去寻。我也相信,他必没事。”
我也相信,他必没事。八字,宛如定心之药。
入耳,阻了她,轻挣之势。逼出她,早已干涸之泪。
浅忆侧首,轻靠文啸怀中,周身暖意。埋首于他胸前,一手微抬,搂住他后劲,一手无意识般,攥住他前襟。娇嗔糯糯,“不许骗我。”
“即便文啸骗尽了天下人,也绝不敢哄浅忆半分。”双臂痴缠着抱紧她,踏步篝火于处。眉间眼底,笑意四溢,宠溺作答。
冰冷水瞳,紧盯两人相拥而去,不觉寒意更甚。萧白薄茧铁掌,缓缓收紧,指甲钳入掌心,痛意滋生。
从前也好,现今也罢。
终是他,愚不可及,总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