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

那个叫做连梦的姑娘，她坐的位置是整个昏暗的房间内最亮的位置，所以，她也只能勉强看到对面的老女人，根本看不见藏在隐蔽角落里的我和素素。这时候，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像是感觉到寒冷一样。实际上，这个房间的温度正好，她这个感觉，完全是恐惧造成的。

“我看着卫生间的门缝，眼泪就流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想到，每一次，我的卧室的门无缘无故打开，都是同样的宽度，大约这么宽……”

连梦伸出手，她的手很瘦，骨节很明显，比划了一个大约三四公分左右的距离铄。

“我那天彻底就崩溃了，发疯一样冲回房间，收拾了几件必须带着的东西，就冲了出去，心想再也不回来了！”

“接下来几天，我都是在单位的一个同事家过的。我也不敢说原因，只是说出租房那边不让住了——那时候我的暂住证也到期了，也不打算续了。我就想，拿了年终奖回家，再也不来了！瑚”

“然后，我回了老家过年——我老家那里特别穷，所以孩子年纪差不多了就都出去打工，村子里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儿。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身体还很不好，我爸年前给人打工的时候又出了事故，把腰给伤了。你知道吗？在我们那样的村子里，如果得了重病，根本就看不起，也没有医保什么的，就是在家干熬着等死。本来回去说是给我介绍一个同乡隔壁村的小伙子结婚，结果，相亲还没成，我妈整天哭，我爸就躺在床上骂天骂地，家里的感觉跟地狱一样……”

连梦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以感觉到她情绪激动，表情都有些狰狞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而且，北京的同事跟我联系说，她换了一个单位，那边比我们这边赚的多，而且还可以介绍我一起。所以我最终没禁得起挣扎，还是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开春了，我一时也没有找到住处，只好还回之前那个房子去。那俩姐妹也是刚从老家回来，问我是不是续租。我犹豫了很久，说实话，我是真怕了，可是，过年已经把钱大部分留给家里了，我也没带多少钱来，只能先住她们那里。后来，我想到家里那情况，把心一横，心想哪怕是在这里吓死了，也不想回家了！于是，我就再次搬了进去！”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俩姐妹好像是也换了工作，下班很晚，上班也很晚。所以，我就要每天晚上，独自在那个房子里，面对一切！我每天就像是僵尸一样，对于什么佐料瓶掉地上啊、门开了缝啊、睡觉被压啊什么的都麻木了。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个鬼了……”

“我那个同事介绍的那家公司，看上去条件不错，可是，其实就是个皮包骗子公司，我们说好了，工资翻翻，但是要压半个月之后才发。结果就在干了四十天的时候，老板被抓了，我们这些员工还被带到警局问了一天多。最终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

“那天回家，我就去了卫生间，洗干净了澡，一边梳头一边照着镜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反正就觉得活着没意思。结果，突然我就看见，镜子里的我，模样慢慢变了！”

“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慢慢说，说仔细点儿！”老女人终于又开口问了两句。

“我看见，我的脸就像是被雾气盖上了一样，越来越模糊，所以，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在那镜子上擦了两下，然后，我就在那两条清晰的痕迹里，看到了完全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是，那双眼睛我怎么也忘不了！眼白很大，眼仁很小，完全没有反光，也没有色彩，就像……就像死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