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双双照红床，照得新房越发红亮，这边是糖塔，那边是甜汤，整屋的红绸段子越发得喜气洋洋。姚慧然盖着红头巾坐在床中央，听着外面的祝贺声、劝酒声、玩闹声、嬉笑声，慧然越听越发愁。终于，她受不了这种沉闷，她自己把红头巾揭了，抬头看着这一些排放喜物，越是发愁。虽然把头巾揭了，但慧然还是觉得闷得慌。她考虑了一会，还是打开了东边的窗，东边的月光照到新房内，一直照到慧然的心里，与慧然的愁闷搅拌在一起，愁的味道又翻了倍了，姚慧然不禁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慧然想起陶章为了教她咏月的诗词，特别在夜晚里教授功，“今晚的月又上柳梢了，以前的事只能是回忆了吗？”姚慧然举起手中的玉笛，刚举到嘴边，正要吹奏，却不知道该吹哪首曲子，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是思念？是追忆？是愤懑？是惆怅？是伤心？都说不清，都说不清。她放低玉笛，发现笛孔边留下了自己血红的绛唇印，才不禁醒悟：“糊涂啊！我可是新娘子，怎么可以在新房内吹笛呢？”这时，朱常洵推开门就进来了，见姚慧然并没有盖上头巾，便道：“确实花容月貌，只是皇家的女人心中都藏着算计！”姚慧然见眼前这个约摸三十五岁的朱常洵，一身富贵气息，却像个清瘦的书生，半醉半醒着，眉眼间似乎藏着一支矛，矛头直指姚慧然。“只恨是个女人。皇上与太妃的一句话，慧然便嫁入王府，从此便成了皇家的女人了。”姚慧然长叹道。朱常洵走近姚慧然，用手勾起姚慧然的香腮，然后轻轻放下，道：“有泪痕，你哭过？你不愿嫁与我？本王虽年长你几岁，但如今正值壮年，在洛阳一带为藩，多年来，王妃正位一直空缺，多少人求之不得啊。”“敬妃还在太子府的时候，慧然曾在太子府小住过一段时间，身为皇家媳妇，即使是太子妃，也不见得能够活得自在，福王妃的位子，我想应该也不过如此。荣华富贵，终究是空。”“好傲的丫头！只可惜你年未及笄就成了皇家的女人，少不得要活在这明争暗斗中啊。”姚慧然冷笑道：“哼！慧然最可怜的不在此，而是我年未及笄便成了政治的牺牲品，成了别人的棋子，我才十四岁，我接下来的人生就这样断送了。”朱常洵突然脸色惆怅了起来，疼惜地看着姚慧然那个稚嫩又清秀的脸，他对这个十几岁的姚慧然刮目相看，他想着她也是个政治的牺牲品，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说了从未对人说过的真心话：“比起本王你可幸福多了。你好歹也有十四年是属于自己的人生。本王从小就勤奋苦读，为的是母妃的寄望，期望能够当上太子，我打小与皇上一同读书，我的功课不比皇上差，虽然博得父皇的另眼相待，可是我朝一向是无嫡则立长。。。。。。”说完便一拳打到了桌子上，满脸痛苦的样子。“皇位在王爷看来就那么重要吗？”“你闺中人不会懂，我自幼长在萧墙内，没有荣宠，没有地位，只能遭人冷眼欺压。母妃多么辛苦给我争了荣宠，父皇很早就封我为福王，我必须为母妃争气！”说完，又饮一杯酒。慧然把酒杯和酒壶拿开，道：“王爷已经是王爷了，管辖洛阳。慧然已经觉得王爷不是池中之物了。王爷胸有大志，但也该为百姓考虑，不应只为了争自己的一口气。慧然一向认为，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来，何怕他人冷眼相欺。”这时，朱常洵突然畅怀大笑，倒了两杯酒，举起酒杯，说：“好丫头，你不该是我朱常洵的妻子啊。我是争过太子的人，现在皇上登位了，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权位相争，输了连性命都不保，母妃早些年待皇上不好，我争的是母妃的性命啊。看来，我们的结合只是个开始。来，我敬你！”慧然也喝了酒，那朱常洵拉着慧然坐到了床上，对着慧然说：“丫头，你不应该是皇家的女人。我放你走，你不属于这里，去过属于你的生活吧。”“慧然拜谢王爷，只是慧然是奉旨成婚，如此一举恐怕牵连族人。”“到底不是皇家人，本王有一种药，可让你假装暴死，然后以王妃之名下葬，你便可以离开了。”这时慧然又跪在地上行了大礼，道：“王爷若体恤慧然，请让慧然留在府上一段时间，一来太妃不会过问，二来此时绝不是慧然离开的最佳时机。”姚慧然当然想离开洛阳，只是，一旦此时贸然离开，太高调了，她想着应该在王府上待上两三年，到时候便伺机离开，去江南找陶章。“那就随你去吧，本王会照应你的，绝对让你不成为皇家的女人。”新房内，两个人从宿命谈到了人生，不知不觉，谈到了天明，朱常洵笑了笑：“难得知心人哪，我乏了，睡书房去。你也一夜没睡，也休息休息吧。”姚慧然看着这个高大俊逸的背影，对朱常洵不觉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