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之间,梓霓只觉一只大手猛地将她拉住,继而是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错愕间,惊闻一声马儿长鸣。
她依旧醉意朦胧,只微微睁开眼睛想去看看眼前之况。近在咫尺的,只是一个男子的背影,以及他飘起的辫尾,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香,她眯了眯眼,然后在呼啸的风声,以及颠簸的快感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猛然,那密云丛生的夜幕忽地扯开一个大大的裂口,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光芒,紧接着是振聋发聩的雷鸣。
天仿佛就要塌下来。
她被惊醒,抬头朝空中的火光看去,只觉得眼睛被什么迷住,一片朦胧。那是顷刻坠下的雨滴,一颗一颗,足有黄豆那么大。
醉意全消,剩下的只有对电闪雷鸣的恐惧,以及对身前这个依然飞奔策马的男子的探究。
闪电的光芒再刺烈,却照不清他的脸,唯一让她能够捕捉的,似乎是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清香。
那是荷香。
梓霓朝他探看着,带着一丝惶恐,问道:“是四爷吗?”
他没有作声,只依旧顶着风雨,继续前行。
雨水瞬间已成倾盆之势,将两个人淋了个透。马的脚程没有因为雨势的增大而歇下,反而更加疾劲。烈烈的夜风,带着秋日的寒凉,让刺骨的寒冷直往人身上钻。梓霓忍不住微微作斗,她只能将整个身子紧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腰身,所求的,除了温暖,还有安稳。
透过浸湿的衣衫,他的身体依旧温热。她又问:“你要带我去哪?”
而他似乎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听不见话的聋子。
在这样的沉默中,梓霓心里的惶恐似乎开始蔓延:“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儿?我们这样淋着雨,会生病的!”
她的话音刚落,马儿忽地扬起了脖子,连带整个前半身都仰了起来,带着刺耳的嘶鸣,停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停滞,让梓霓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所幸,他及时的揽住了她。
即便他出手相救,可惊魂未定的梓霓并不领情,怨怪道:“你勒缰绳说一声嘛!”
“你不是抱的挺紧的吗?”
他终于说话了,带着胤禛特有的淡漠腔调。明明是句调侃的话,听起来却让人想砸砖头。
他的身子已经不是刚才匍匐于马首的姿态了,这会儿挺得笔直。他依然很安静,不主动的说一句话。借着夜光,梓霓能够看见他耳际边留下的雨水,滴落到肩膀上,和身的一片水淋融为一团。身上的长袍随着雨水紧贴在身上,褶皱不堪,倒显出他本身的肩宽体阔。
他就那样透过雨布看向漆黑的前路,而她就那样凝视着他的背影。
时间静默了半分钟。
夜黑风高,雷雨交加,荒郊野外,两人一马,落落无声。正应那句“此地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又一个闪电并着一声闷雷落下,梓霓慌忙躲闪着贴回到他的身后。待那闪电和雷声暂时歇下,她怯怯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却被他反问:“你想去哪儿?”
“我想…。。”已经彻底清晰的她似乎隐隐还记得自己是念叨着“杨柳岸”出来的。这全是酒醉之后风马牛不相及、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斟酌着“去哪”这个问题,她忽然意识到他是胤禛,是不久前已经跟他恩断情绝、两不相欠的爱新觉罗胤禛。“我想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便翻身跳下了马。
她的脸上依稀能看到愤怒,亦能看到恐慌。凌乱的发丝耷拉在脑门上,雨水淅淅沥沥的滑下来,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微微颤抖,身体的单薄和寒冷显然不如她的面庞那么倔强。
她这样的顽抗,让他有些愤怒:“这雷雨交加的,你有一个人,你打算去哪儿?即便是要回城,你这两条腿也得走到天亮吧?”
“这都怪你把我带出来。”梓霓愤愤然回敬,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他低喝道:“上马。”
“干什么?”
“带你去避雨。”
听说是避雨,梓霓又四下看了看,如今除了跟着他,似乎别无选择。他好歹是个男人,还有一匹马。
随着又跑了两三里路,马儿在一间屋舍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