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梓霓到陆沉的宅子过中秋，顺便提了五阿哥的事情。

听了梓霓将的一番前因后果，陆沉胸有成竹道：“假以时日，必能成事。但我要提醒你一点，你现在这样是玩火**。”

她知道陆沉说的什么意思。五阿哥一直远离朝局，若因此恢复了昔日光彩，那就是无形中得罪了他原本的敌对势力。于梓霓而言，势必也将改变九子夺嫡的局面。

在这件事中，她无形中还将给胤禛多树一个对手。这一点她并非没有想到，只是每当想到他那张冰冷的面颜，以及那张面颜背后的阴暗和为求目的不折手段的手腕，她都觉得让他面对再多艰难困苦都不为过。王谦父母以及奇姝这两桩事情，让梓霓对胤禛的钦慕之情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向来都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她一直都觉得成为帝王的胤禛是值得被原谅的。可当她真正的置身其间，才渐渐意识到事实是多么的令人痛惜。而更令人痛惜的是，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和理解。他只会固执的、心无旁骛的，带着悲凉、孤寂、阴暗一路走下去。

你在意或者不在意，你念或者不念，也许会激起他一时情起，但不会牵绊他一生。

“我有分寸。”她的回答很干脆。这种心无畏惧的底气由来无非只是觉得历史自有定数，不管她做了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历史依然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行。

“跟宫里的人打交道，光有分寸是不够的。”陆沉的苦口婆心以及灼灼慧眼让梓霓心生一丝敬畏。她的底气跟着卸去大半，压低了声音说道：“知道了。”

坐在一旁的奶奶将他二人一言一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见梓霓脸上没了刚刚那般的神采飞扬，她带着暖暖的笑意，问道：“梓霓啊，你姐姐可好？”

“挺好的。”

奶奶慈笑着点了点头，又喃喃道：“也不知奇姝那姑娘中秋怎么过的。”

“咳咳……”梓霓还未咽下的饭菜忽地呛住了喉咙，引起一阵剧咳。陆沉见状惊惑不已，连忙倒水，又替她拍了拍背：“你怎么了？都不会吃饭了？”

梓霓狂饮了一杯水，这才缓过来。所幸奶奶没有再追问奇姝的事情，见茶壶里的水空了，便去灶房里换水了。

倒是陆沉觉出了异样，但还是没往奇姝遇害的事情上想，只觉得梓霓有些不对劲。他凝视了梓霓好一会儿，见她依然只是低头胡吃海塞，只在一旁喋喋劝诫：“已经呛到了，你就不能慢点儿。”

“奶奶做的饭就是好吃呢。”梓霓一边搪塞着，一边在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将话题彻底拉开，“对了，我给你奶奶的衣裳，还喜欢吗？那绸缎庄里的手艺可比我精细多了。”

“喜欢，特别喜欢你挑的这花色。”奶奶提着茶壶走出来，一手扯起衣角自己打量着，又让梓霓好生看看，“样式也好。”放下茶壶，稳稳坐了下来，依然笑意盈盈的看着梓霓，只是深陷的双眸却格外的淡然严肃，说道：“梓霓啊，奶奶想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呢？”

“奶奶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沉儿？”

“这……”

这简直比刚才提起奇姝更让人措不及防，幸亏口里已经没有吃食，要不然还得喷出来。

见梓霓语塞，奶奶问道：“沉儿有什么不好吗？”依然是一脸让人无法抗拒的暖笑。

“他很好，是天下第一的男子。”

陆沉忽地蹙眉低吼起来：“奶奶，今天不说这个行吗？”

“你这个没主意的熊孩子，奶奶都这么大把年纪，也没两年好活了。”陆奶奶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去了大半，只布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们早日成亲，我好早日把培植草药的诀窍交给她。”

梓霓错愕：“这个，陆沉不都会了吗？”

“他呀，是百里缺一。”

陆沉解说道：“我们家啊，最独门的一种技巧只传给女眷。这是爷爷当年立下的规矩。”

“为何要立这规矩？”

“当年的草药培植是我一手做出来的，他说我的功劳永远在他之上，要让我留一手，日后若受了他欺负，可以制约于他。”奶奶目光凝滞，眉宇间流露出安然而幸福的遐想之色。一个女人，不管你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只有心里装着爱情，装着一个你永远都不会遗忘的人时，才能有那样让人感染的神色。

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时光，在京城与那个天竺的少年医者相遇的时刻，几十载光阴流转，青丝成雪，唯初衷不改。她忽地低下头，向他二人露出娇羞的一笑。

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梓霓心里涌上一丝感动：“奶奶，你一定很想爷爷吧？”

“不想，他一直都在。”奶奶将双手抚到胸前，好一会儿，又道：“梓霓啊，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奶奶，你也知道，我连皮毛都没学到，又怎的能学你那独门的技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