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没有科学，但依然有效率。昨日才说到要妥善安排奇姝，她今日一大早就毫无警觉的被胤禛的人强行转移到了隐秘之所。

陆沉并没有横加阻拦，是他以各人安危为念，认为奇姝确实需要被保护和看管起来，以免害己累人。梓霓昨日出来会见胤禛的空档，他也出门打探了一下戴名世的案子，确实相当棘手，那并非常人之力所能及的。他为奇姝的孝心和温婉所动，但明知是个死还要往前冲，这显然不是他陆沉的行事作风。不怕死是好事，但置诸死地之后必须能有回天之术，否则，死就是毫无价值的。

陆沉四海行医，见过的生老病死不计其数，见过求生求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上一回，颜如初一心求死，他曾拒绝相救。那是他认为哀莫大于心死，她认定生无可恋，即便是救活，那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是，他后来还是救了她，因为李卫的出现，让她枯萎的生命又开了花。救，是值得的。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认定了即便回到京城，也只不过是为了圆奇姝一个念想，并伺机而动，但绝不等于眼睁睁看她去送死。

对于今晨奇姝被带离之事，陆沉虽然默许了，但也十分懊恼，因为梓霓事先没有透露一点口风。这让他觉得过去共同走过的时光依然无法建立他们之间的信任感，让他有一种愤怒的失落。

当然他没有索要任何解释，只是在奇姝离开后，冷冷的看了梓霓一眼，便起身出了门。

梓霓迟疑着想去追寻他的脚步，做一番解释，可恍惚间觉得那衣角飞扬的背影忽地变得很遥远，很飘渺。那是她难以触及的一种气息，那种气息让人心生冷意。她伸出的手已经无法将他召唤回来，依然在半空中扬着，手指动了动，带着空虚缓缓落下。

也许，她不再是他心中的天下第一了。

其实她又能说些什么呢？昨晚上回来已经有些晚了，本想着今日跟他说道一番？哪知道眼睛还没睁开，那些人就从天而降般的，不解释，不询问，直接认准了奇姝便强行带走？

也许昨晚还足够早吧。她若有心，确实应该跟他说点儿什么。即便不是说奇姝的事情，也该说说外出的那两个时辰有什么样的境况发生。毕竟，他很担心，不仅担心她的安危，还有她的选择。

但昨晚回来时，面对陆沉和奶奶以及奇姝的欢颜笑语，她只冷冷说了一句话“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然后决绝的将陆沉的探寻甩在了身后。

没有人会知道，她蛰伏了两年的心，在再次见到那个冷面王爷的时候，依然会澎湃不已。这让她感到害怕，她除了将自己关进黑屋里自我冷静，还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至于因为所谓的爱慕之情而昏了头，从而忘记他的身份，忘记他的阴暗，忘记他满手的鲜血？她从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梓霓啊，你在想什么？”

陆奶奶温和的询问让沉浸在腥风血雨的历史幻想中的梓霓忽地打了个激灵，随后扯出一脸笑容：“奶奶。”

“我看沉儿急匆匆的出去了，莫不是你们闹别扭了？”奶奶朝外头陆沉背影离开的地方看了看，又朝屋里四下环视了一圈，“我听到有客人来了，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对了，奇姝呢？”

“奶奶别担心，奇姝她爹爹的案子有些棘手，我们怕她一时冲动，就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这样也好。”奶奶笑着点了点头，“昨日听沉儿说你今天要出门的，看样子是不去了？奶奶给你做些吃的。”

“不，奶奶，我这就出去的。”

梓霓暗自叹了口气，光顾着眼前种种，差点儿忘记了胭脂铺的正事。梓霓深信，生存在这狼虎为患的环境里，只有事业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带着对未来的梦想，她振奋了一下精神，昂首阔步的到了百盛茶楼，准备和胤禟来一番唇枪舌剑的角逐。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上到了二楼。放眼处，只有一个背影，浅蓝色提花长袍轻倚在朱红色的雕花窗栏上，上半截身子朝窗外倾探着，露在衣袍外面的两条腿一前一后，微微相叠。

不是胤禟，而是陆沉。

梓霓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冷着颜出门，竟是先一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