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上挂起了红灯笼，远处漆黑一片，只能感到一阵阵夹着水汽的凉风袭来。湖面上是一片明亮的月影，随着起伏的波流变得斑驳迷离，四处飘荡。暗蓝的夜空被冷月扯出一圈皎洁的光晕，无声的看着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支离破碎，全然不顾周边几颗暗自闪烁，不离不弃的星辰。

梓霓双手微微抱在胸前，时而踱步，时而侧头观望，时而举头赏月，时而低头看向那一片光影。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一开始的略略期待，已经朝着满腹的无聊进发。而无聊往往会勾起人的一通胡思乱想。正如此时的她一般，看着那星月之象，由形及意的想起“众星捧月”这个词，便又想起与之类似的另一个词“一夫多妻”，自然而然的，又将这个词加在胤禛的身上剖析一番，于是想起了他的嫡福晋、侧福晋、格格、侍妾……还有年秋兰。

想到这里，她有意无意的朝兰儿和胤禛那边的方位看了看，没见到人影出来，便又扭过头朝远处漆黑的水面看去。那一望无际漆黑空洞，就像萦绕于周身的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异世空间，让人轻易的联想起某些骇人听闻的鬼怪之事，仿似那黑暗之中正有一头怪兽无声无息的朝她靠近，猛然伸出奇形怪状的硕大脑袋，露出狰狞惊悚的姿态注视着她，那口中还流着墨绿色的浓稠液体，带着刺鼻的气味。她甚至还能感到那绿色的涎液滴滴嗒嗒溅到了手上，不由得握了握拳，惊心朝掌背上看去，原是船桨激起的湖水。

她深呼一口气，回头朝船舱看了看，依然不见兰儿前来，只得定定神，举头向空中一片皎洁的月色看去，相较黑暗的不可捉摸，那里无形中给人一种安全感。她又想起了“愿我如星君如月，日日流光相皎洁”，脑海里最先跳出的竟是九阿哥和九福晋一起在马背上仰望星空的景象……想着想着，竟被那样琴瑟和鸣之感深深吸引，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忽地，一声呼唤传来，微微打乱了那画面，那马背上的两个人猛然换了两张脸，变成了胤禛和兰儿，梓霓错愕凝望着那一片月色，良久才意识到那一声呼唤是从身后传来的。

“梓霓姐姐。”兰儿笑着也朝半空中看去，“你欣赏月色也这般入迷？”

“嗬！”梓霓不知该怎么说，心中还在纠结于刚才那画面中为何会换了两个人。

“姐姐，晚上冷，这件衣服你披上。”兰儿将随手带来的衣衫披在梓霓身上，又朝那一轮明月看去，柔声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当然了，你到我的胭脂铺里买胭脂，我又替你化了妆——”说起化妆，便想起她那日的话，犹豫片刻，梓霓还是问起了她与胤禛的事情：“你那时，莫非已经跟了四爷？”

“那到没有，但也快了。”兰儿轻快的说着，脸上的笑缓缓漾开，直到那笑变得有些僵，最后化为一丝神秘的欲言又止，朝梓霓看了看，浅声道：“姐姐的水粉真是不错呢，据说——据说还能让怀孕的妇人滑胎？”

梓霓心头一紧，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她显然明白兰儿所指，但一时猜不透期间发生了什么曲折，只得努力压抑着惊慌，故作镇定却又略带疑惑的看着兰儿：“你说什么？”

“姐姐应该明白啊。”兰儿又一脸柔笑，分明是绵里藏针的话，说出来却如此轻便随意，让人不能轻易以提防之心相对，否则就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了。

梓霓索性装起了糊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兰儿的神色终于冷了几分，但依然带着笑意，只是眉头微微挑了起来，一副万事在握的凌人之气，说道：“梓霓姐姐，你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我的意思呢。”大约是见梓霓半响没有接话，她便又道：“不过你放心，此事也只是耿氏和我知道，四爷还不知，姐姐无须担心，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提及耿氏，梓霓明白糊涂是装不下去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求最好的解决之法了，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