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陈谷南上路的日子,却没有一个人亲人送行。
梓雯在辛者库做苦工,根本无法再见上父亲一面,只得暗暗跪在院落一角,遥望天边,算是替父亲送别了。
“还不干活儿!”辛者库的老妈子拿着鞭子朝梓雯身上狠狠抽了两鞭子。梓霓一个踉跄趴到地上,打了两个滚,祈求道:“嬷嬷,求求你,别打了。”
“我叫你偷懒!”,那鞭子依然如暴雨般落到身上,“我叫你偷懒!”
梓雯的苦苦哀求,没有换来那老嬷嬷的同情,又朝她身上加了好几鞭子才罢手。梓霓忍着身上的剧痛,颤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发髻被弄得歪七扭八,身上的灰布褂子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沾上打湿了的尘土,一副邋遢落魄的样子,在众人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过去娇俏明媚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陈谷南若看到她这样子,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胤禟虽然答应了梓霓要替梓雯打点,可眼前陈谷南的事情,谁敢过于沾染。他收了梓霓已经是一步险中求胜的棋,若对陈家顾及过多,只怕又会惹来更多猜疑。梓雯的事情,他当然会去管,但还不是时候,起码要等这段时间风声过了再说。
三个姐妹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大姐梓霜。
一向柔弱的她,断不敢去看那砍头的场面。一身素白的孝服,两行清泪,跪在香案前,上几柱香,烧些纸钱,权当是送父亲上路了。
王谦从菜市口回到府中,双眼红肿,也不敢跟梓霜说太多的情况,只说“很顺利就上路了”。待梓霜的情绪好些了,王谦才跟他提起另一件事情:“刚才碰到九爷府上的人,说是梓霓被关进了柴房受罚。”
“这可怎么好?”梓霜一听这话,又跟着焦急起来。她还没从父亲离别的伤痛中缓过来,又得担心这个妹妹了,“谦哥,你可又法子救妹妹?”
“她已经是九爷的人了,九爷的夫人容不下她,还能有什么法子”王谦感叹着,不禁隐隐的心痛。
“兴许要能替九爷怀个孩子,是不是能得宠些?”梓霜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一层了。
“说这些都还早。”王谦对梓霜的话不置可否,“如今就是不知她的切实情况,也不知受伤了没有。”
他们心中的梓霓自然是个任性的小丫头,但这个小丫头已经不是过去的陈梓霓了。被关进柴房,不哭不闹,该吃吃,该喝喝,她是打定注意要离开胤禟府了。
经过昨日一战,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等级,什么叫做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连春香那样的丫头,都敢扇自己巴掌,这还有谁不能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的?本觉得九福晋深明大义,可以暂且依附,可说到底她也要遵循个家法。
“爹爹,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和两位姐姐吧,”梓霓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梓霓每年的今日一定会给你烧纸钱的。”
她不如两位姐姐的悲伤,她只觉得只有姐妹三人活得好,便是对父亲的最好报答。
已经一整天了,除了有人来送吃送喝,却没有人放她出去。梓霓有些着急起来,心想着不会就此出不了这柴房吧?
窗外月影轻移,寒风袭来,梓霓拿起板凳,意欲丈量一下那窗户的尺寸,看看够不够自己钻出去。
板凳才拿起来,忽觉得屋外一片光亮撒来。莫非是放我出去?梓霓心中一喜,放下板凳,等待着他们前来开门。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细看去,门缝里窜进来屡屡青烟,这是……难道是火?不等她细想,屋里四处已经生出了火苗。窗户上,门栏上……火势瞬间凶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