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烈的光晕中,圣城正门逐渐清晰起来。
一匹红鬃马和它的主人,如同一道景致,凝立在城门边。
阮云萱先看见了他,觉得有些熟悉。
最初,在洛城听闻了青洛登帝的消息,薛绾琴和耶律祯琪喜上眉梢,纷纷报信予自己的家人,仿佛知道星辰即将绽放异彩,连说话的语气和走路的姿态都不可一世起来。
唯有阮云萱又喜又悲,喜的自然是她的夫君可以一展皇图霸业,悲的是那个风雅俊秀的青羽苍却被天妒英才。
一场人世风雨,究竟生出了怎样的变故?这小小的洛城之中消息闭塞,只能从商贾们一言半语的交谈中窥看变幻无常。
阮云萱见到前来投奔的梁振和燕婉时,着实吃了一惊。梁振听说青洛已经回师勤王,显然松了口气,燕婉日日神伤,再不复当初神采。
阮云萱每晚都抚着儿子的小脸,无声落泪。
她真的很害怕青洛就此一去不回。
直到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回来,整个洛城都吐气扬眉、焕然一新,阮云萱先是喜极而泣,后又悲从中来。她耐心地等待,终于等到皇城的使者前来迎接新帝的家眷。
使者的言辞行动间对她极其尊重,但却只是以“夫人”相称,兰心嘴快,问了句“不是皇后么?”使者笑而不答。
阮云萱的心沉下来。
她从没奢求过皇后之位,仿佛知道自己不足以胜任所以也从不艳羡。又或者,她知道有那样一个女子的存在,所以后位永远不会属于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夫君是当今天子,她是他的正妻,并且为他诞有子嗣,于情于理,都该是她入主未央宫。
她试探着向使者打听轩辕晚晴的境况,使者圆滑地避过,但还是委婉地向她透露出不寻常的意向。
果然,不是多心。
“啊——!”
燕婉的惊呼把阮云萱从沉思中唤醒,车辇骤停。燕婉从车里跳下来,朝红鬃马的主人跑过去。
阮云萱怔怔看着,还是想不起那人的来历,遂探出马车看向梁振,只见梁振神情落寞,似有自惭形秽之态。
“我以为你死了!”燕婉扑进那人怀中,又哭又笑,“柳云!我以为你死了!”
柳云……阮云萱松开蹙起的含烟眉,原来是那个医术高超、在她与青洛大婚之时出来指证兰昭仪的客卿。
柳云不着痕迹地躲开燕婉,淡淡一笑:“我也以为我死了。”
燕婉知道他说话总透着玄,也不着恼,抹了抹泪,问:“你早就回来了么?”
柳云望向她身后的马车:“不,我是打算和你们一起进宫的。”
毫无疑问,青洛以最盛大华丽的仪式迎接了他的家眷,他身上那袭明亮的黄袍似乎能将优雅渗入主人的每一个毛孔,现在的青洛,看起来是那么像青羽苍。
长时间的分离和长时间的担忧让阮云萱失去了判断,她现在脑中眼中就只有青洛一人,四围皆寂,她听不见恭维、看不到歌舞,只能感受到青洛对她温柔的笑意。
还有一点,她没有在这个盛况上见到她害怕见到的人,她松了一口气。
黄昏时分,轩辕晚晴披着大毞在祈煊殿距池塘不远处凭栏而坐。
塘水已经结冰,红金色的夕照在冰面上折射出不真实的光。
枯萎的植物落寞地进入休眠期,无花草,唯剩寒。
薛墨白带着柳云和燕婉避开盛宴,匆匆而来。
见此情景,燕婉噙着眼泪,开口要唤,却被薛墨白止住。
只见风音领着几名小宫女,合端着一个砂锅,进入祈煊殿。不一会儿风音又拿着一件白狐大衣出来接轩辕晚晴。
“王姬!”燕婉终于忍不住哭喊。
轩辕晚晴站住,苍白失意的面容好似被夕阳的血色冻住,因为有风音的陪伴而不至于被凄凉的暮色吞噬。她看见来人,目光顿然有片刻欣喜。
燕婉举步疾奔,一把抱住轩辕晚晴:“王姬!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送我离开!”
轩辕晚晴抚着她的背:“你们赶得正好,一起来用晚膳吧,好久没这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