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簇新的红再一次装扮了圣城的每一寸街道,所有有名望的文臣武将都在这一日入宫,恭贺六皇子封王大婚。
从清晨起,阮云萱就沐浴更衣、上妆梳头,并且一遍遍地听掌仪使重复繁琐的礼节。直到飞霞冠扣在她头上的一刹那,沉重和责任也扣在了她心上。
耳侧传来轩辕晚晴微弱的轻咳,阮云萱咬了咬唇:“你累了一天了。”
轩辕晚晴装作不闻,亲手将墨玉环佩系在她腰际:“妹妹,恭喜。”
昨晚阮云萱就住进了祈煊殿,等着今日午后青洛正式迎她回琉璃殿,轩辕晚晴撑着虚弱的身体和绻秀、兰心、惠儿逐一检察婚服礼饰,由于在青洛到来之前阮云萱不能下地,便只有干看着无法帮忙的份儿。
“姐姐,你恨不恨我……”阮云萱握住轩辕晚晴冰凉的手,眼圈微红。
轩辕晚晴颦眉:“都过去了。”
“姐姐……”阮云萱颓然地垂下头。
“抱歉的话不必再说了,”轩辕晚晴拦住她的欲言又止,“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以后嫁了人、去了封地,我们再见面就难了。”
阮云萱紧紧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她明白轩辕晚晴是在点醒她,这再难见面的不光是她们二人,更是轩辕晚晴和青洛,所以尘归尘、土归土,未来不会有未来,过去也可彻底过去。
“娘娘,王姬。”兰心来报,“宫辇到了。”
伴着吉乐,青洛随青羽苍走进祈煊殿,阮云萱一紧张,索性闭起眼睛,只听见咚咚的心跳。
“妹妹,快松手啊。”轩辕晚晴温柔地掰开阮云萱的手,复交到另一只温暖的大掌中。阮云萱睁开眼,看见一角红袍,人不知不觉随着掌心传来的力道站起,崭新的珍珠绣鞋终于踏在坚硬平实的青石地上。
“辛苦二哥二嫂。”青洛恭敬地欠了欠身。
轩辕晚晴回礼,站在面带笑意的青羽苍身侧。
“今日一早,父皇已封六弟为定北王。”青羽苍环住身侧妻子的纤腰,让她靠进自己怀中,以免站立辛苦,然而目光却一直在青洛脸上。
“平定北防,相得益彰。”轩辕晚晴微笑。
青羽苍看向阮云萱:“为表优宠,定北王妃的封号由六弟自拟,上书回报即可。”
阮云萱低着头,也赧然地说了句:“多谢二哥二嫂。”
“吉时已到。”掀着云帐的和顺高声提醒。
青洛握着阮云萱的手加重了力道,在日暮的光辉下投出两对相依相偎的身影。
侍女们按着时辰敲起钟磬之鸣,青洛和阮云萱在廖东、尚仪的指引下祭拜天地宗亲,最后站定在青丞面前,缓缓叩拜。
繁冗的祝祷收势在绚烂的礼花中,青洛和阮云萱坐在位置上时,肩膀已经僵硬。
夜宴不似方才那般中规中矩,前来祝贺的文臣武将们说着场面话,青洛随之一一应和,阮云萱偷眼瞥了下不远处端庄娴雅的轩辕晚晴,也不自禁忍着饥饿,坐正身子,重新亮出那张已经笑僵了的脸。
歌舞正热闹时分,侧下里一人匆匆跑来,附着兰昭仪的耳朵说了句话,兰昭仪脸色大变,悄悄退席。原本这样盛大的宴会少上一两个人不会有人注意,但阮云萱既不能吃东西又饿得发慌,自然六感异常敏锐,她拉了下青洛的袖袍,朝兰昭仪消失的方向努努嘴。
青洛不以为意,反而给她倒了杯酒,靠近她耳畔道:“大不了的人和事,不必放在心上。”
阮云萱感觉到他微醺的气息吹得耳际温暖麻酥,不由涨红了脸,就着他的手,饮进杯中酒。
离设宴不远的小石潭是一汪活水,正把静卧在水上的一具尸体缓缓送往下游。
兰昭仪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依旧骇破了胆,受惊之下差点哭出来:“怎么会……你、你可看清了?真是冬蝉?”
浅言骇然道:“是婢子命冬蝉去探望太/子妃的,她、她此时身上那件衣服都和失踪前一模一样!”
兰昭仪面如纸白:“去把她弄出来……”
“娘娘!”浅言不敢。
兰昭仪看着另外一名侍女:“你去!”
“婢子?婢子怕鬼啊!”那侍女也向后踉跄。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灭了浅言提着的宫灯,浅言立刻惊叫起来:“冬蝉你别找我啊!”
“住口!”兰昭仪又害怕又惊怒,忽然有袭白色的身影一闪,冬蝉的尸体被从小石潭中拎起,一瞬间像个提线玩偶般扑倒在兰昭仪脚前。
“啊——!”
凄惨惊绝的叫声划破夜空,沉浸在喜庆中的皇族都愣了一愣。皇帝挥手命乐舞停下:“是朕耳有异物吗?怎么好像听见杂声。”
宫贵妃道:“臣妾也听见了。”
玫嫔畏道:“挺尖利的呢,好怕人呀。”
骊姬冷冷道:“别是哪里的猫从树上掉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