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天空晦暝幽暗,阮云萱倚着水玉栏杆独坐,心中思绪翻飞。
这几日的变故简直比两年前还要多、还要猛,那时常旅军中的父亲忽然谋反成为南夔君主,她与母亲携同幼弟入宫,算起来真正安稳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今时今日,那个让南夔再度倾覆的人就在飞云殿,而她,却即将要嫁他为妻。
这就是身为属国的无奈,宗主国一纸手谕,无论何种要求,战败属国非但不能反抗,还要鼓乐吹笙。
阮云萱坐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朝飞云殿走去。
殿门豁开,和顺溜着门脚进来:“殿下,王姬求见。”
飞云殿此时酒气冲天,青洛的神情也不好看,于是低低道:“不见。”
和顺说:“殿下与王姬乃千里有缘,不日即成联姻之喜,避而不见大大不妥。”
青洛怒极反笑:“我现在这样子能见她吗?真是冲撞了才叫不妥!”
和顺瞥了一眼案上的诗句,缓缓道:“殿外廊下便很好。”
青洛气结,狠狠拍了下几案:“我如今倒要听你的话!”
和顺不语,躬身一揖到地。
“罢了……”青洛不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来想去,这婚事是决计退不得了,好在阮云萱不让人讨厌,只是委屈了她。”
和顺接语重心长地劝道:“殿下成日里心中只记挂着不该记挂的人,又怎能感受到别人的好?王姬率性真诚,实在跟殿下极为相配。”
青洛苦笑,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殿门。和顺悄悄把案上的诗笺藏入袖中,跟上青洛。
“你饮酒了?”
阮云萱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但见到青洛的一刹那脸儿骤红,所有话都咽在胸口,只贸贸然问出这一句。她在心里骂了句“该死”,头压得更低。
青洛见她此时的情状分外可爱,不禁打趣道:“是啊,我是无酒不欢,你以后跟着我,不会饮酒可不行。”
阮云萱大窘,羞怒地跺了一下脚:“谁要跟着你!”
青洛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一本正经道:“你不跟着我,怎么做我的皇子妃呢?”
“我……”阮云萱怔住,红着脸出了一会儿神,“我自幼爱喝母后酿制的花蜜酒,大抵……酒量还是不错的。”
这次换青洛哑然,一时也只有干笑。
忽然听得身后和顺轻讶了一声,一张诗笺飘到阮云萱脚边,青洛脸色微变,才要伸手,那诗笺已被阮云萱拾起。
“寒山冷水映佳人,倚栏独坐望红尘,三千粉黛羞似鬼,九重宫阙再无人。”阮云萱念了两遍,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突然抬起头,略带娇羞,“你写的真好,可是意中人吗?”
青洛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我们殿下的意中人不就是王姬么。”和顺笑接道,“方才王姬斜倚水玉栏杆,连奴才都看呆了。”
阮云萱嫣然一笑:“那就将这张诗笺送给我吧。”
青洛脸上仍保持着微笑,然而心上一沉:“你若喜欢,来日我写了更好的送你,这首……字迹太过潦草了。”
“我就是喜欢。”阮云萱也不理他,径自收入袖中,“谢谢你。”
“……不谢。”青洛再不好收回,暗恼和顺自作主张。但他心里明白,和顺这么做,是劝他断尽念想。
阮云萱自然不会注意到青洛微妙的表情变化,此时她只觉得和青洛又亲近了几分,似乎有他在,远嫁到云胭国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了半晌,又寒暄两句,才散了。青洛也没心思再喝酒,自去寝殿歇息。
却说连续数十日,青洛派遣时一等人寻遍能寻之地,竟全无轩辕闻政下落,也理不出半点头绪,只得作罢。时一在青洛凯旋之日回归轩辕国,二人约定待轩辕国主百年后相见于洛城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