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雨还是没停,噼里啪啦地打在树皮屋顶上的雨声很清楚地提醒着他们,明天的行程或许要比今天的更艰难。
这样的雨在格勒所在的地方是极少的。昌都的雨往往来得快,如天上悬着的帘幕一般,一阵风便被吹了过来,而去得更快,往往不到半个时辰,雨便停了,太阳便出来了。哪里有这样一下就是三五天而且连绵不绝的呢?
被这样的雨泡着,原本就很容易塌方,很容易发生泥石流的山怕是更不稳定了。他听着这雨声,完全没有那些本地朝圣的人的欢快。
这一夜,因着下雨,又因为四围全是山,全是树木,熄灯之后,屋里便只有漆黑一片,卓嘎连睡在一侧的格勒的脸也看不见。蟑螂肆无忌惮地一直在他们四围里活动着,偶尔要爬上那潮湿得不得了的被子上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屋顶上又是极大的雨声,卓嘎几乎是半坐着过了一晚,竟是没睡踏实过。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床,朝着外面走去。店老板起得更早,早已生起了火。哔哔啵啵的木柴燃烧的声音让小屋多了几分生气。大约是因为下着大雨,树皮被泡涨得大了许多,也沉了许多,便将这屋封得密密的,竟是连烟也透不出去。
卓嘎在火边坐了一会,便熏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她借口去看看外面的雨势,开了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山间的空气清晰得让人陶醉。
外面除了雨声,便没了别的声音。一大早的连鸟叫声也没有,四周的树木的叶子都吸足了水,沉甸甸地一片片全往下垂着。偶尔有风吹过,带着雨,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卓嘎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山,半山腰全是雨雾,环绕着看起来很漂亮,只是她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山顶被云雾遮得严严密密的,连一丝缝隙也没有,连着云雾一直与天相接而去了。
格勒不知何时也起了身,站在她的山后,叹了口气。
这样的雨,后面的路可要怎么走呢?
但再难的路,也还得往前走。吃过简单的早餐,他们便又出发了。不过才走了不到一百米,他们却不得不停了步。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新形成的一百多米长的塌方和泥石流形成的石头、砂石带,那泥石流仍带着水缓缓地往下流动。不时有松动了的石头从上面滚下来,撞击着嵌在泥石流中的巨石,发出吓人的声音朝着下面越滚越快。
怎么走?格勒抬了头往上望,这塌方是从山上好几百米处开始的,想要从上方绕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个胆大的小伙脱了鞋,卷了裤脚便往那泥石流中间走去。但才走了几步,那泥石流便将他的小腿淹没了,要拔出来却是极难。他试了几次,竟然拔不出来,反而越陷越深,渐渐地没了大腿。后面的人看着不对劲,赶紧扔了绳子过去,让他扯着绳子,这才将他拔了出来。
格勒眼巴巴地望着两三百米处之外的横在易贡藏布上的简易桥,怎么也过不去。其实只要过了那桥,也就过了最险的一段了。但是现在除了后退等着天晴之后,泥石流停了,他们再无他法。
格勒实在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在这自然面前,却是除了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怏怏不乐地赶着骡马重又退回到早晨出发的地方,这里至少还有吃有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