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望没表情：“我也不困。”
郑姨搓了搓手，她可是过来人，什么情况没见过，于是不慌不忙地瞄一眼电视机，说：“其实啊，是我想看看过会儿的烹饪节目，你们俩既然看的同一个台，那你们回房间看就行了嘛！”
远浅脸上的表情木木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白天的时候明明还镇定自若，怎么一到晚上，就别扭成这样了？
郑姨在边上不停地给辽望使眼色。
辽望抵不住，只得起身对远浅说：“确实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去睡吧。”
——“我们去睡吧”？
他刚刚说的，是这几个字么？
远浅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以至于辽望来拉她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碰到了一块铁。
他收回手，想了几秒，才说：“你先回房间洗漱吧，我再去书房把明天要用的资料整理一下，若是你困了，就自己睡。”
她小楞一下，即刻明白他是怕她尴尬，所以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哦。”她点头，跟郑姨打了招呼，就腾腾腾地跑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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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太静，远浅以最快的速度冲完澡，换了套最严实的睡衣躺上床的时候，听见床头柜上那个像古董一样的小钟发出异于常物的滴答声。
不快不慢，追着她的心跳。
她睡在大床的最边缘，抓着床单，用枕头的另一半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以强烈的节奏感撞入她的耳膜。到最后，她都分不清那节奏到底是时钟的秒针还是自己的心跳了。
屋子里没开灯，她侧卧着，背对着门。窗外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只有高大的树木挡住一小半的视线，树叶贴着窗玻璃，像在窥探着屋内的一切。
她发着呆，看得脖子都酸了，也不敢随意乱动一下，仿佛一扭身，辽望就会推门进来。
滴答滴答不知多久，她始终没有睡意。
片刻之后，一条细长的亮光出现在她面前。
她抓着薄被的手指紧了又紧。
那道光只停留几秒，最后是关门的声音。
她不敢动。而他瞟一眼床上那微微蜷缩的背，似乎也以为她已睡着，连灯都没有开。
她听见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走到她身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到她嘴唇的位置，然后脚步声又往窗户那边去了，接着是拉窗帘的声音。随后，她听见他走进卧室里的卫生间，轻锁门，脱衣，放水。
因为太安静，所以再细小的声音也那么清晰。
他洗澡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隔着那扇门传出来。
她的脸慢慢得就发烫了。
她不知道里面的水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是在开门关门两下声响之后，她紧张得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了。
脚步声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床上人的梦。
就连躺上床，都是很缓慢的动作，拉起被子的一角，然后一点点挪进被窝，移到床中央。
她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装睡的姿势，只是左腿被自己的右腿压得都发麻了。
而她哪敢动，害怕一旦他发现她没睡，又找出什么事情闹得两人尬尴。
正这么想着，后面冷不丁一只胳膊覆过来。
她始料不及，条件反射地一抖擞。
“没睡？”后面沉沉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再也没法装下去，她硬着头皮答：“本来快睡着了……”
他的胳膊还搭在她身上：“我看你睡在边沿上，想把你挪过来一点，怕你半夜翻身不小心掉下去。”
她不说话。
他在黑暗中扶上她的肩：“往我这边睡一点。”
她咬着嘴皮，磨蹭了好半天，才慢吞吞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往后面挪了一点。
他叹气，直接双手过去将她的上半身抱住拖到床中央。
她此时已被他弄得平躺下来，两眼望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发懵。
他的手并未离开她的身子，而是拥得更紧。
她差一点就以为他要对她做出什么举动，然而他却只是拥着她，直到入睡。
她瞪着眼睛。思绪很乱。
她能感觉得到侧躺的他并没有穿睡衣。肌肤传来的热度笼罩着她。而她的呼吸就在她的右耳边，一下一下，均匀地传递着他的气息。
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成熟而平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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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还万分拘谨的远浅肯定想不到，仅隔一个多月之后，她在辽家就能随意到像在自己家一样。
同居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或者说，习惯才是这件可怕的事情。
远浅每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穿着睡衣走到卧室的洗手间洗脸刷牙梳妆，然后又去衣帽间，换上自己头晚准备好的衣服，接着回身，理所当然地帮同样穿好衣服的辽望打上领带，随后一起下楼吃郑姨做的早饭，饭后他出门开车，她拎包在门外等他，然后上车，两人一同去公司。中午她大部分在员工餐厅吃饭，偶尔也会陪他去外面吃，下班后，她坐电梯去顶楼，等他忙完，再一起开车回家，一进屋，就坐在郑姨早已摆放好的碗筷前，晚饭过后，他会独自在书房待上一两小时，这段时间她就跟郑姨在客厅看看电视，或者自己回卧室上上网，然后等他回到卧室，两人再一起看会儿电视，而后各自洗漱，最后上床睡觉。
日复一日地循环。
然而这一个多月内唯一让远浅纳闷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那就是，他不碰她。
每晚，他都只是拥她入睡，却不对她做任何一丁点越界的事情，甚至，连亲吻都没有。
这对于远浅来讲，本也是心之所向，算是好事，但每每他过于冷静地拥着她睡去的时候，她都不免怀疑，之前那几次她与他的肌肤之亲，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好像就从她入住他家的那时开始，他对她的那种激烈，就全然消失了。
她开始搞不懂他。
而当她把这事情当作消遣的段子讲给唐甜听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唐甜说：“当你开始琢磨揣测一个人的心思的时候，那你对他就肯定有特殊的情感了。”
远浅不以为然：“我只是搞不懂而已，没有琢磨，更没有揣测。”
唐甜挑眉：“搞不懂什么？你到底是在纠结，搞不懂他这个人本身呢，还是搞不懂，他为什么不跟你做了？”
远浅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全部喷出去。
“反应这么大……”唐甜的表情更夸张，“小五，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这才多久啊，见异思迁也太快了。”
远浅要不是看在她们所在的这个咖啡店坏境太过高雅，她肯定会把唐甜的嘴拎到后脑勺去。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同居这么久，没有爱情也该有亲情了！”唐甜假装没看到远浅冒火的双眼，自言自语地推理，“说来辽望也真厉害，先是对你吧，成天就跟精虫上脑一样，激情四射的，等你一到他家，就采取冷落战术，让你有落差，以此来让你疑惑，你一疑惑，就得琢磨，一琢磨，就要猜测，一猜测……得了，女人要是开始猜测了，那离爱上这男人也不远了！高！实在是高！”
远浅舀起一块桌上的甜品就塞进唐甜的口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有对我冷落好不好？”
事实上，非但没冷落，他对她，还尽显体贴的一面，从大事到细节，无一不为她考虑得周到，比如每逢单周周末，就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回家，双周周末，就邀请她爸妈到辽家小聚，每当她无意提起缺了什么东西，他都最快帮她补齐，看电视的时候随口说了什么话，都帮她办到，甚至于她例假的那几天略有不适，都惊诧地发现他会把空调温度开得比平常高，倒给她的水都变成热的，连郑姨都特意熬了红枣姜糖汤让她喝。
他细致到，好像洞察了她的一切。
“既然没有冷落，那你还想弄懂什么呢？”唐甜把整块甜品都吞进肚里，“难不成，是你按耐不住，想念他的……”
“停！”远浅没好气地打断，以防她的嘴里再蹦出什么龌龊的字眼。
唐甜舔舔嘴皮：“小五啊……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真的。”
远浅一听她这个语气，就软下来了。
“我觉得，只要能让你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那怎么样，都是好的。”唐甜没了之前的不正经，转而认真起来，“我觉得辽望对你挺好的，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高兴，要是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别拖着了，早点结婚吧。真的。我还等着当你的伴娘呢！”
远浅垂下头去：“再等等吧……我觉得，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你啊！”唐甜戳了一下远浅的额头，“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因为大明星以后会很忙的，那时候我的出场费，可得翻十倍哦！”
远浅被她逗笑了：“放心吧，就算翻一百倍，你这个伴娘也跑不了！可怜的是我，一下就请了两个大明星当伴娘，这婚礼绝对能上头条了！”
“暖暖也是伴娘？”唐甜反应过来。她知道，毕业之后，远浅和暖暖的关系又开始回温了。
“嗯。”远浅抿了一口咖啡，“她从初一的时候，就说长大要当我的伴娘了。”
唐甜故意拉出酸溜溜的声调：“真是十几年的好情谊啊~~但愿她来当伴娘的时候，不要抢了我的风头！”
“是你们两个大明星不要抢了我的风头吧！”远浅一脸嗔色，“最近你们俩都那么忙哦！”
唐甜乐了：“你应该高兴嘛，我忙代表我的梦想越来越近了啊！”
“哦？又有新进展？”
“我都已经开始录歌了！”
“真的？”
“对啊！大概再过两三月就能制作完毕，不过发行时间还没定，最近出道的人太多，上面卡的紧，公司那几个决策领导人都不在意我们这样的选秀小歌星！”
“哎呀，慢慢来嘛。我相信你的！你唱的一点不比暖暖差，她能成功，你也肯定可以！”远浅给予她鼓励的笑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的梦想就在前方等着你呢！”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经意掠过唐甜身后的另一个角落。
“怎么了？”
唐甜发现了她视线的移动。
远浅摇摇头。
那个角落的桌子那儿，原本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那女人的气质极度高贵，优雅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而那个女人的目光不时扫向她们这里。
不过此时，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只剩桌上店员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咖啡杯告诉她，那人刚走不久。
远浅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那个女人，有几许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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