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刘香的声音是颤抖的，她紧紧抓着赵迪的胳膊，指着背后那张悬挂在墙上的婆婆的照片再一次重复刚刚的问题：“你说，你看到的那个老婆婆是不是她？是不是你奶奶？”

刘香的指头用力的一戳，林静刚刚垂下的眼睑忍不住又跟着抬起。墙壁上，老太太的眼睛猛然的睁开，用泛着死鱼白的眼神冷冷的望着林静。

赵迪的身体颤抖着，眼泪一道道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或许是碍于继母强势的态度，或许是被继母紧抓着手臂弄的疼了，她用力挣扎了一下，然后看着奶奶遗像哽咽着说：“我只看到那个老婆婆穿着黑色的袍子，跟奶奶长得好像……”

刘香的手松开了，继而转身，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照片中的婆婆，连声的问：“是你吧？你告诉我，是你把我的儿子推到楼下去的吗？”

老太太的眼神冷冷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刘香被老太太那眼神看的心虚，看的愤怒，于是快走几步，一把将挂在墙上的照片揪扯下来，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你怨恨我拆散了你儿子原本好端端的家，骂我是狐狸精，说我拐了你儿子。真是笑话，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到底是谁拐了谁？你骂我，你恨我，好啊，有本事你怎么不来找我算账，有本事你怎么连开封都进不了就死在了路上。你说你个老太婆，死都死了，还要害死我的儿子，我踩死你。”

“刘香！”林静回过神儿来，紧张的拉住刘香。

低头，看向那张遗像，老太太的脸部似乎变得模糊起来，那种让人不安的，从心底发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刘香，死者为大！”

林静说着，将刘香拉到一旁，伸手将要将老太太的遗像给捡起来，弯下腰，目光对上遗像中的那双眼睛，又犹豫了起来。

门响，伴随着一个男人急促而沉闷的声音，跟着是一个粗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的是赵成国，因为出门时走的急，忘记了带一些工具，于是临时性的决定回来取，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老娘的遗像被仍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三十来岁陌生的女人半弯着腰，手就停留在距离相框不远的地方。

听到声音，林静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手也跟着收了回来。身边掠过一阵风，再看时，刘香已经冲到了男人跟前，并且牢牢的抓住了男人的一只臂膀。

“好你个赵成国，回来的正好，我倒是像问问你，小牛是不是你的种，是不是你们老赵家的根苗？”

“刘香，你没毛病吧，小牛当然是我的儿子。”赵成国说着，仍用警惕的目光扫了扫林静。

“呃，你好，我是……”林静刚想要开口，声音就再次被刘香的给压制了下去。

“赵成国，你刚刚也说了，小牛是你的儿子，那么你就给我好好问问你的死鬼老娘，她干嘛要害死自己的亲孙子，干嘛要断了你们老赵家的香火？”

刘香说着话，已经快速的走到了遗像的跟前，弯腰捡起，并且一气呵成的塞进赵成国的怀里。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老娘害死了小牛？”赵成国不明所以，只是心疼的看着母亲的遗像。

“问你的好女儿啊！”刘香气势汹汹的，将右手一伸，食指便指向了缩瑟在一旁的赵迪的脸上。

“小迪，怎么回事儿？”赵成国眼神一瞟，落到了女儿的身上。从赵迪下意识的反应来看，对于这个亲生父亲，她也如同对待继母般的胆怯和疏离。

“妈妈……”赵迪紧缩身子，脚步慢慢的往林静这里挪：“妈妈说是我害了弟弟……爸爸……小迪没有……是老婆婆，小迪看见是老婆婆把弟弟丢下去的。”

“胡说，咱们这栋楼上都没有住什么老婆婆。”赵成国大声的呵斥着女儿，赵迪脸色一白，忙将头塞进了林静的怀里。

林静原想开口，却不想再一次被刘香将话头给抢了过去。

“谁说咱们楼上没有老婆婆，咱们家就有一个，而且跟你还很熟。”刘香一脸愤怒的撇了撇了被赵成国搂在身上的照片：“你问问赵迪，她看见的那个老婆婆是不是跟你拿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很像？”

“小迪？”

赵成国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了赵迪的身上，赵迪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弱弱的点了点头。

刘香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而赵成国的身体在猛然的摇晃了几下之后，扶着墙慢慢的站稳。

“不可能？小牛是她的亲孙子，妈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目光再一次的移向赵迪，赵成国的眼神里似乎多了某些东西，林静明显的感觉到赵迪的身子剧烈的抖动，跟着低叫了一声：“老师”便软了下来。

“赵迪？”

“小迪！”

“哈哈~”

一时间各种声音交织，只有被赵成国搂在怀中的赵迪奶奶，通过那个小小的木框，面色冷然，平静的注视着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送赵迪去医院，林静不得不跟着，因为昏迷中的赵迪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怎么掰都掰不开。赵成国一边揽着面色疯癫，精神俨然已经有些失常的老婆刘香，一边冲林静点头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老师，这么晚了，还让你跟着我们家赵迪来医院。你看我们这个家……唉！让老师看笑话了。”

“没关系，我是赵迪的班主任老师，陪她到医院也是应该的。”林静扫了眼刘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你的老婆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赵先生还是应该多陪陪她。”

“老师说的是，自从我家小牛坠楼之后，刘香的情绪就变得极其不稳定，老是疯疯癫癫的，对小迪……”赵成国看了眼被林静抱在怀里，还昏迷着的女儿，脸上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愧疚之色：“其实刚结婚那会儿，刘香对小迪还挺好的，后来可能生了小牛，也可能被孩子闹腾的，所以脾气就变得不太好，动不动就拿小迪说事儿。有的时候，我心里也难过，可又能怎么办，刘香给我生了儿子，是我们老赵家的功臣，我要对她不好，她也跟小迪妈妈一样带着小牛跑了咋办？后来我就想，等小牛再大点，我挣钱再多点儿，刘香慢慢的就会对小迪好了。没想到，这日子才刚安稳下来，小牛就出事儿了，因为当时就只有小迪跟小牛在家，所以刘香就把小牛的死全部算在小迪身上，还老抱怨着说为啥死的不是小迪。”|

赵成国说完，沉默了会儿，接着抬眼看了看一直冷笑着，瞳孔有些涣散的刘香对林静说道：“老师，其实男人也不好做。”

林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下意识的将赵迪搂抱的更紧：“我先带赵迪去看大夫，刘香情况不好，赵先生你就在楼下陪着她吧。另外，如果可行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带刘香去看看心理医生，不管是为了你的女儿赵迪，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赵成国连连说着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林静，接着低头，将视线放到了刘香肥乎乎的肚皮上：“刘香，你可一定得为我再生个儿子啊。”

林静摇摇头，没有说话，抱着赵迪往医院二楼的值班室走去。

等将赵迪安排好，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林静轻轻掩上房门，到走廊上给陆尧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