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亭占着御花园偏西的一角,与园子里如今最大的一个泉池相对着,里面的鱼嘴衔珠里不停的哗哗淌着水,蒸腾起一片水雾。亭子后边爬满了绿萝,巴掌大的叶片浓展着,一片绿油油的光影,看上去极是清爽。
两边花架子缀慢白色的花苞,飞雪连片,香浮满园。
此时昆吾亭四面角的都挂上了烟纱罩,供歇息的角落里焚了驱蚊虫的淡香、放了冰盆,再加上檀木桌上新鲜瓜果撩起的一点清甜气味,直直是有着一种“寒潭映白月,秋雨上青苔”的爽凉安宁。
叶鸳雏一身白地云水的青布镶边小褂,下衬一条松松的白纯面的轻罗百合裙。用了素雪的宫缎,薄而不透,最是轻软细滑。
炎炎日头下款款而来,端的是如清风微拂槛,芙蓉露下落。娇柔怡人,楚楚脱俗。
亭子里间正立了两个宫装的清秀佳人。虽说是宫装,浑身上下却是素淡的紧,头上只略略两根银簪装饰,瞧着倒是只比宫女们略体面了两分。
叶鸳雏了然,这两位佳人只怕便是宫中的‘温宜’。每到采选之时,遴选官员都会选一批出生清白、识文断字的平民良家子,担任宫中‘温宜’一职。
旬温宜’讲究大,不能妖艳惑人、娇媚万分,亦不能有清癯雅丽之姿,讲求的不过便是“稳、平、端”三字。能出口诵诗,笔下文章,恭顺静默。
说白了,‘温宜’那就相当于大宅门中预备的通房丫头,随侍帝后。既能为皇帝红袖添香,又能为皇后打理物事、解决难题。便是男女主人行房事时,‘通房丫头’偶尔也要在一边伺候着,是个相当考验脸皮厚度的岗位。
即便获了帝王宠幸,也要被赐避子汤药,封位更是卑微,封顶不过正六品,极难有所进益。果然生活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
瞧着黛修媛打头进来,两位‘温宜’便很有眼色的相继退下。昭宣帝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眼眸轻眯,一脸的倦容,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景瑜虽颇有些华奢,喜好美色,但于政务上一向便是‘折不压宿’,当日事当日毕。现在更因着前庭事务繁忙,比前几日要忙起数倍不止。
如今听着黛修媛进来,也是懒懒的不想动。只听得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没听到请安声,倒是芬芳的气息轻轻缓缓的扑面而来。
景瑜便是不睁眼,也知道那小女人正拿了那双晶亮微媚的眸子细细的瞅他,衬着那眼角红痣,定然又是含水带雾般的柔楚勾人,直是弄得人又是心痒又是怜惜。
不大一会儿,柔软微凉的小手便抚上了昭宣帝额头的发际线,由着两侧向中间揉捏,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慢慢延后,伸至颈项双肩,加了力道使劲儿揉捏敲打。不光要劲儿大,更是要力巧,寻着点位使劲儿。
叶鸳雏手上用力,居高临下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因为他闭着眼,所以她肆意的看,眉峰之间,随着按摩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慢慢变得缓了。
皇帝政务繁忙,奏折更是每天一摞,厚厚的压在勤政殿里,一天坐的久了,背自然是僵的。年纪轻轻,更是头痛外加颈椎病肩周炎。便是皇帝,讨个生活也是不容易的紧。
昭宣帝只觉得头部笼上了一层暖意,温热而舒服,头痛被缓解不少,身上更是被揉摁得筋舒体泰。浑身上下舒服的紧,不一会儿意识便开始模模糊糊。
等着昭宣帝眯了一会子,回过神来,尚未睁开眼睛,便察觉到身后的人尚在尽职尽责的替他按摩。那揉按在身上的力道慢慢变小,弱了一阵后,又马上加力。显见的便是累了,但还在坚持,竟是一刻也未停歇。
他这一打盹,少说也有一盏茶的时间。景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一恼,有意要说她几句,但一张眼,看着这姑娘发白咬唇的小脸,心下便是不舍,竟硬生生的生出了几丝愧疚爱惜。
景瑜立起身,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了,抚了抚她的手,“痛不痛?”
“不痛”,叶鸳雏摇头微笑,朝着帘外看了看,便磨磨蹭蹭的赖在他身上不起身。
昭宣帝见她长发柔顺、满脸笑意的格外动人,不由更是搂紧了些,朝着那细嫩白皙的颈脖便是轻吻厮磨,“打哪儿学了这手艺?”
“随着嬷嬷学的…”她眼如含露,因着紧张,面上微微泛红,十分清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