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际红光乍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响起,交织的海水淡淡的咸味以及波浪冲上岸边礁石所发出的声响,脚步声,海浪声,碰撞声,怒吼声,辱骂声,惨叫声…起起伏伏,未曾停歇。
无数人留下的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土地,海水每一次的冲刷,虽带走了那惊心的颜色,却带不走那浓烈的血腥味,而每带走一次,总是会在须臾间再次染的猩红。无数的伴着鲜血的脚印无情的踩过敌人,亦或是同盟的头颅,直至其湮灭与茫茫人海中。
宫琉羽茕茕孓立于战场之中,恐惧之情瞬间袭来,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却只见一个士兵拿着剑朝她狠狠刺来,宫琉羽下意识的闪身而过,但对方速度太快而自己反应过慢,下一秒,那锋利的剑活生生的刺穿了她的身体,分明的是在胸口的位置,宫琉羽的呼吸一滞,目光惊慌的望向自己的胸口,却没有一丝鲜血,连半分伤口都没有,她惊恐的霍然抬头,那个士兵却立刻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为什么…穿过去了…宫琉羽瞪大了双眼,惊骇之余,目光再次扫视着整个战场,遥遥望去,只有两种颜色,黑色的人海与猩红的鲜血。
这块地方,如此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宫琉羽蹙眉,如此庞大的场面让一向波澜不惊的她也有些心悸,平静的眼眸此刻也出现了一丝波澜,眼底的一抹疑虑于惧怕显露无疑。
忽的,眸光一瞥,在高出海平面好几米的一个石面平台上,一个雪白的身影在不停的躲闪,说其雪白,也并不完全如此,那是一个拥有着雪发,银瞳,身着一袭曼妙白裙的身影,只是那白影早已染上了殷红的鲜血,斑驳的血迹散落在她雪白的全身,看的人更加的触目惊心。在她的周围,是许多个高大的黑影,不过多时,便将其淹没。
妈妈!那是妈妈!
宫琉羽瞪大了眼眸,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妈妈那雪白的身影,即使已被鲜血污染,即使是在人海当中,她也可以一眼就将她找出来,而刚才那个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宫琉羽就确信那是自己的母亲!宫琉羽的心猛地收紧,在那个雪白身影被淹没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此痛苦,如此痛,苦。她想要将那个身影看的更加清楚,但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
没经过过多的思考,宫琉羽就不顾一切的朝着妈妈的方向冲去,她躲过一个个袭击而来的魔法——尽管她知道这些魔法根本不能伤害她,但那种面对危险就去躲避的本能让她迅速的对这些攻击做出反应,慌乱之余,她脚步不停,吃力的翻越过一块块海岸边的礁石,不知为什么,腿上,手臂上全都是擦过石块时被划破留下的血迹,竟然还有如此明显的疼痛感,但宫琉羽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她连眼眸都不曾抬一下的依旧朝着妈妈的方向过去…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走了犹如几个世纪的时间,迎面而来的海风吹起她凌乱的长发,换来的却是背上的一阵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妈妈所在的那块石面上,但当她望向那雪白身影的一刹那,确是看见无数条又黑又粗的带着符咒的长带紧紧的将妈妈包围在了当中,而半空中那雪白身影是如此痛苦的挣扎着,宫琉羽的心一滞,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身体怔在了那里,眼前顿时闪过银光无数,宫琉羽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才见无数把银刃在空中洒下数多银白的剑花,耀目的华丽之下,却是毫不留情的刺向了那个雪白的身影,宫琉羽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但渐渐的,却被猩红的血液所填满,她眼睁睁的看着猩红的血液顺着刀子流到了地上,染红了地面,浓郁的血腥味被海风带入了宫琉羽的气息中,与她轻微的呼吸声交融,一次次撞击着她的鼻腔,她的…心。仅仅是一瞬间,那黑色的长带就已消失不见,周围的人也如风一般的撤离了现场,刚才还是那般混乱拥挤的石面顿时变得清寂不少,宫琉羽看着空空如也的石面,目光却不得不停留在眼前地面上的一滩血肉模糊,她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想要将那一层朦胧的雾气驱走,但当她的目光重新定格在那无数把刺穿妈妈身体的银刃上时,呼吸似是在那一刹那停止,那,是妈妈的鲜血…宫琉羽僵硬的转过了头,妈妈的身体已被毁的血肉模糊,但那面容还是保持着那般的纯净,那般的美好,那双银白色的眼眸还是如此清澈,但是,一切都没了光彩,一切都没了神采,迎着破晓的阳光,一切,却都仿佛沉睡了过去…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宫琉羽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海风吹过,脸颊上是满满的凉意,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却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宫琉羽张了张嘴,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泪水流入口中,是咸味,是苦味…
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动?是不敢动,还是不想动,亦或是不能动?
而妈妈…是死了吗?
宫琉羽的眼眸中是满满的悲痛,她犹疑着朝前迈了一步。但当脚步刚刚踏出的那一刻,却又不可控制的收回了。明明是如此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让宫琉羽的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忽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刹那,双膝传来剧烈的疼痛,宫琉羽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渐渐的,嘴唇上渗出了丝丝血迹,流入口中,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口中,但比起周围浓郁的血腥味,显得是那般淡薄。此刻的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不吵,不闹,唯有眼泪静静的淌着,银眸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黯淡无光,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漠至极,而心中,却是没有任何波动,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无法思考,无法感受…
方才还吵闹无比的海岸线上瞬间寂静了下来,那厮杀在一起的海岸边征战的军队正在慢慢的向后退去,带着胜利的喜悦…带着逝去的惊慌…
妈妈…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宫琉羽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这一点,“妈妈!妈妈…妈妈,不,妈妈…妈妈!妈妈…”一瞬间,宫琉羽突然大喊起来,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在那白希的脸颊流下一道道清晰的泪痕,海风中,雪发凌乱的飞着,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狼狈不堪,声音响彻天际,传到很远的地方,但妈妈却再也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
妈妈…妈妈…妈妈…
我怎会知道,那一日那个人将你赶走后,你竟是走上了战场?我怎会想到,那日城堡里的一别,竟是天人永别,是生存与死亡跨越不过的横沟?
妈妈,你好坏,我好恨你…
忽然间,宫琉羽的整个身子都向后倒去,重重的摔下了石头,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从底部升起…“妈妈…妈妈…”意识混沌之中,宫琉羽依旧在嘴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