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夙漫不经心地说:“好啊。”随即他也瞥了一眼持盈,持盈若有所思地一挥手道:“不用了,今晚我们有要事相商。”
云夙拈起一片碎瓷,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云夙漫不经心地笑道:“居心叵测呗。”
持无错看着窗外的风雪,满眼凄凉之色,他躲了十年,终究还是躲不过命吗?
“好暖和,好暖和……”明兮掀开地窖的草帘子,拎着一篮子吃食就走了进来。不远处,持盈和云夙蹲在菜畦边上,正在整理新种下去的秧苗。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半年。金秋之后,就是隆冬。这半年持盈过得很平静,糊涂居的生意蒸蒸日上,而她那个神秘的爹,竟破天荒地呆在了家中,只是气色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姑妈去了九九八十一次官府后,终于决定去贺兰姿擎的老家看看,于是持府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而持盈,则又开发出一个新项目,那就是古代的大棚蔬菜。
持盈往他面前一座,耷拉着眼皮,气焰嚣张地说:“没错,我就是那个貌丑无双的持盈。王公子,是不是怕了呢?”她故意挤出一脸猥琐的笑,妄图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子。哪只这小胖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笑米米地说:“果然很有个性。盈姑娘,在下并非肤浅之辈。容貌美丑皆不过是皮下白骨,我看中的是姑娘的品行与智慧。”乍听到这熟悉的话,持盈竟有几分动容。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个小胖子,年纪很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因为胖,皮肤显得非常白嫩。眼睛不大,但却显得十分狡黠,圆圆肥肥的一张脸,倒也有几分可爱。
望着他那双浸满浓情的眼睛,持盈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云夙,他演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休得胡言,老夫怎会中毒。云公子,你跟在盈儿身边到底有何居心?”持无错厉声问。
云夙的声音打断了持盈精骛八级的思绪,她一怔,只见前面一道锦帘被拉开,于是云夙那张俊美的脸就露了出来。看来这马车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明兮,东西带来了吗?”持盈走出天一楼就看见了按照约定在这里等她的明兮。明兮冻得瑟瑟发抖,但却死死地护着怀中那个精致的小篮子。
翌日天气响晴。当持盈睁开迷糊的睡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中。怎样华丽呢?首先空间很大,足够她横七竖八地睡在里面。其次,装饰雍容。朱红色的内壁饰以金色线条勾勒出的各种古怪图形,虽然看不出那些是什么东西,但视觉上却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持无错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才又轻轻离去。持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却听窗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此时一身便装的严翼正站在走廊里逗自己那只心爱的白鹦鹉。
“云大哥??”不及持盈反应过来,云夙已经将她拉出了房门,持盈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就置身房顶了。她忘记了早在半年前的小凤楼就见识过他登峰造极的轻功了。
然后把想开通东羌商路的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一遍,并希望她能入股。东羌商道因为落迦族内乱而断阻这已经是十几年的事了,一个女孩子家想打通这条商道,简直比登天还难。李桂英觉得持盈是想钱想疯了,
“云大哥,你带我去哪?”持盈瑟缩着问。
县衙
持无错颓然地坐了下来,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离死不远,所以近来他才格外没有耐性,以至于露出种种破绽。
持盈有些逆反,她耐着性子解释道:“爹,我跟那个王公子不合适。对了爹,严大人已经把城外那块地批给我了。”持盈想通过转换话题来缓解氛围。持无错一听,立即就怔住了。城外那20亩地虽说荒置很久,但对锦阳城的军事布局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县太爷为什么这么慢容易就……他瞥了一眼云夙,立即大发雷霆地低吼:“你们真是胡闹!”
“其实你大可不必戳穿我的身份,我自然也不会多疑。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不怀疑,持盈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云夙半边脸埋在烛火的阴影里,随着烛火明灭,显得有些莫名阴森。
持盈一个激灵,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什么?这个“爹”要死了?
“你还真能睡。”云夙仔细地将那系着黄色流苏的紫帘子卷起来,持盈发现他面前竟摆着一个棋盘,黑白子相争,他好像自己与自己下了很久的棋了。真够有闲情的。
持无错并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国的皇族,但是盈儿今生今世都不能嫁入皇族,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若不听劝阻,为了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说完,他身形一闪竟兀自离开,云夙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明兮说完就溜了,云夙幸灾乐祸地看着持盈道:“你先去吧,见县太爷的事儿我们晚点再商量。”
“盈儿,你乱叫什么。”
持盈跟云夙皆是一怔,随即持盈就给了明兮一个爆栗子,而云夙则回以意味深长地笑意:“我倒是想啊,只怕你们小姐不愿意呢!”他挑了挑那修长的眉,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坏笑。
“今晚我请客,你们俩放开肚皮吃喝。对了,云公子要不要给你叫个姑娘?”李妈妈殷勤地看着云夙,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持盈。
“你认识东羌的国师?”持盈惊奇地问。
“你爹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去,我们今晚连夜出发,等你爹发现了,他也追不上我们。”云夙兴奋地说。
“我们这是到哪了?”持盈揉着眼睛问。
持盈将篮子一拿,嘟嘟哝哝地说:“没工夫管那么多了。”说完,她人影一闪已经消失暮色之中。
“盈儿,你当真不记得这小东西是从哪来的?”云夙问。
持盈尚且从容,“大人误会了。我这里的东西只是给您看的。让您看的目的就是希望您能把成外地那二十亩荒地送给我……”
持盈自信地一笑,侃侃道:“不瞒大人,这是持盈在地窖里培育出来的。我之所以要城外那二十亩地,也是想扩大目前的种植。大人您想,假如全国的人都能在冬天吃上地莓或者新鲜的青菜,我自然可以赚钱,只要我赚了钱,就会给锦阳城贡献税收……到时候您老也会风光无限。”
“明兮,带小姐去休息!”持无错气得不轻。明兮拉着持盈小声说:“小姐,我们走吧。”持盈一肚子憋屈,但看着持无错那张铁青的脸,她也不好再继续顶撞他,只是很迷惑,他为何对她接近皇族人这么敏感呢?难道这具身体跟皇族人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持盈昏头昏脑地应了一声就走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风雨看似就要这样结束了。
王一凡也变了脸色,看着持盈问:“盈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女子持盈见过大人。”三人坐下之后,持盈马上殷勤地将篮子送到了严翼的面前。
云夙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曼斯条理地说:“那,您总要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果小凤楼冬天也能有各种新鲜瓜果,还用愁没客人?”持盈一句话就点醒了李妈妈,她立即拍手道:“可不是!盈儿,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卖给花翻红。”李妈妈一番话把持盈和云夙都弄笑了。
“苍天啊……”持盈干吼了半天,只有无奈地对天长叹的份儿。
云夙笑了笑,调侃道:“明兮,你是我要做你的工作吗?”说完就追着持盈去了。
“小姐,云公子吃饭了。”明兮将饭菜端了出来。
持盈全神贯注地按着秧苗的根部,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知县大爷会不会把那块地给我,云大哥,要是能得到那块地,我们就可以批量种植蔬菜,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在冬天迟到新鲜蔬菜了。”
“吱吱……”闻到酒香小闪电按耐不住钻了出来。
听到持盈阻拦,李妈妈立即挤眉弄眼地看了一眼云夙,云夙摇了摇头。
“这位是……”王一凡已经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与持盈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了,但他似乎并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相反,云夙从他眼中看到了敌意与挑战,有意思。要知道,他这个时候来其实是想帮持盈快刀斩乱麻的,难道,他适得其反了?
“云大哥,明兮不懂事,你也跟着起哄。”持盈白了云夙一眼,云夙沉默半晌,忽地低下了头。
于是,待到春暖花开,她的地窖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而云夙也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那位东羌朋友已经答应他向内务府引荐持盈。收到这个消息,持盈高兴地立即拉着云夙去了小凤楼,想拉着李妈妈一起入股。
“知道,人家都说那是你在给自己修墓……”
“天这么冷,你出门竟加衣服,不带暖手炉。巴巴地让我送来……”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将暖手炉塞到了持盈的手中,这短短的几句话,简单的几个动作,似乎要将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亲密昭显得淋漓尽致。
“云夙,”他盯着他,幽幽地说:“你找要的人在哪,我知道。你想要找到那个人,就要答应我不能伤害盈儿。否则我会把那个秘密带入坟墓。”
持盈只露出两只黑眼珠,她不确定地问:“可是,我爹……”
严翼瞥了云夙一眼,朗声问:“锦阳城那么多地,你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城外那二十亩?”
“如此,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或许能帮上忙。”云夙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持盈只瞥了他一眼,忽地就有几分失神,因为从这个角度看起来,云夙这番浅浅的笑,的确像极了记忆中的温故。温故,贺兰姿擎,似乎已经离开她的生活很久很久了。
云夙扬起唇薄唇,似笑非笑地轻叹了一声,他知道持盈有些事瞒着他,不过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明兮清清嗓子,故作小心翼翼地说:“那,小姐,其实我来传老爷话,他帮你安排了相亲,今天下午,天心楼。”说完,她也赶紧低下了头。
“走了,云大哥。”持盈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去,云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神色似有几分凝重。他原本怀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跟在持盈身边,但一年过去了,他想要找的答案竟是丝毫没有头绪,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吗?
这半年来,他对持无错的警告视若无睹,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持无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继续驱逐他。
“我马上飞鸽传书给他……”
“那也好,总之朝中有人好做官。”虽说是个侍从,但持盈已经很满意了,总比黑灯瞎火的乱闯要有把握的多。
“我们当然是要成亲的关系!”云夙抢断了持盈的话,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在了怀中。王一凡面红耳赤,怒火冲天地站了起来:“王某告辞!”
持盈拍着胸脯道:“当然这是我毕生的梦想。”
“身重奇毒,持老爷,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云夙察觉到了他的脉象。不过奇怪的是持无错所中之毒着实怪异,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大碍,但实际上却已经是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持无错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云夙能察觉出他中了毒。
没等她再继续问,云夙已经像只黑色苍鹰般抱着她冲进了风雪之中。
云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说。平缓温柔的神色,淡淡的笑容倒映着持盈粗狂的吃相。
“盈儿别闹。”他终于笑着将她放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其实持盈岂不知道云夙此番举动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利用云夙的好意,踟蹰了半天,她还是果断地说:“这是云大哥。”
持无错看着女儿的样子,似乎早已猜到了几分,于是他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
持盈温柔地将小闪电塞回衣服,漫不经心地说:“在我家后院捡的。”
县衙的侍从通报之后,云夙与持盈一前一后就进了县太爷的家。
“姐姐其实今晚,我们要找的是你。”持盈笑吟吟地看着李妈妈。zvxc。
持盈贴着云夙温暖的身体,情不自禁抱紧了他,这到不是什么情到浓时,主要是因为她……畏寒……加恐高。
持盈拍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放心,我持盈答应你的一定办到。开春我要栽种玛瑙果,之后我要去一趟东羌,回来之后收了玛瑙果我就要酿春日熏,到时候先免费给姐姐送五十坛来,尝鲜。”
“理由就是,你是皇族!”持无错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犀利,黑袍微动,杀气渐浓。
“放我出去!持无错——”持盈扯着持无错的名字大喊,“不让我去东羌,你的理由呢?”她将门板拍得震天响,喊得口干舌燥,满肚子火气。但就是没人理她。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更加想即刻动身前往东羌了。
第一次听持盈说要挖地窖中地莓,云夙也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从未想过能让夏天的植物在冬天开花结果,可是持盈却做到了。
“……大国师的侍从!!”云夙竟峰回路转地又冒出下半句。
“盈儿?”
“那就好,那就好……”持无错笑了两声,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柔声说:“去休息吧。”
持盈得意地摇头晃脑,心想:那是当然,谁让我来自21世纪呢!所以面对美男云夙同志的夸赞,她是理直气壮啊。可回到家里,她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持无错黑着一张脸,神色无比凝重,尤其是当他看见持盈身后还跟着云夙时,那脸色就更差了。
云夙指着小窗沉声道:“此去东羌有近一月路程,而且一定要穿过落迦族的战场,所以盈儿我们万事要小心。穿过这条大道,前面就是寿阳城,我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离开寿阳,这样才能避免被你爹追上。”
要走一个月?交通落后真是伤不起。持盈颓然地看着小窗外的积雪,叹了口气,然后喃喃自语:“那来回岂不是要两个月?对了云大哥,你总是提到落迦族,那是个什么族啊?很凶悍?很恐怖?”
云夙一手捏着自己的衣袖,一手拈起一黑子,待黑子落稳才曼斯条理地说:“落迦族,据说是神族后裔,族内共有八个部落。冉羽圣女就是他们的活女神。每一届族内统治者都由圣女用窥天眼与天机盘选出,公平公正。所以落迦族一直都平静,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度强大得让大夏与东羌寝食难安。可是后来,不知何故,冉羽圣女失踪了,落迦族九个部落互相不服,就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十年。”云夙叹了口气,又捡起一颗白子挡住了黑子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