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你这样看着孤做什么呀？”大王打趣道。

“我……我……”顿时面颊滚烫，想来定已红若流霞。心里暗骂自己：“朱亦灵啊，朱亦灵，你不是吧，他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啊，你竟也会对他动心？不会当真是缺少父爱了吧。”

“美人儿，美人儿……”辛帝轻轻地唤我，“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不知所措地说，目光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他嘴角微微一扬，浅浅一笑，不再相问，只一味儿地牵着我的手在这若大的朝歌中走，身后跟着一群侍从。

高大的流朱红柱笔挺地矗立在四周，支撑起这座气势宏伟而庞大的建筑，柱径无半米也差不多，柱身上用黑墨勾勒出一些上古的图案，我一时间还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似兽非兽，似禽非禽的。

辛帝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曾松开，他的手很大很暖，手掌心里有个粗糙的大茧子，这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应属奇事了吧。我放慢了脚步，故意拉长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身子稍稍朝后仰，被他牵着的右手从半弯状变成了笔直状。我就这么享受着他近似拖着我朝前走的感觉，看着他那个刚毅地根本不似暮年的背影，心头说不出的暖和。

朝歌的宫殿是一座封闭式的庭院，所有的殿阁和庭院都是连着的，外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像一条卧龙，延绵盘旋，死死地护住整个宫殿。暖暖的斜阳从西面透过回廊的廊檐洒下一层橘色的凌波，星星点点，灵亮而失冷寒。我抬起头来，望向夕阳。西天边一抹橘红已印透了大片的晚霞，也染红了我的面颊，我眯起双眼，满脸温暖。

“美人儿，你在看什么呢？”辛帝停步、回身、看着我，我的右手依然在他的掌心。

“看夕阳。”我情不自禁地反拽着辛帝走到回廊边，闭上双目，让整个身体沐浴在了橘色的夕阳下。

“美则美矣，却是夕阳。”辛帝感触地说。

我睁开双眼，看着他，他一脸祥和，眼里是遮不住的霸气，眉间却是一缕忧愁，若有若无。

我的心似针锋扎中，痛彻心扉，好在只是蜻蜓点水。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两鬓的斑白是多少世事浮沉、沧桑渲染的？那眉间的褶皱又是多少考验磨砺、心血凝结的？而那眼中霸气又是多少生死铸就的？我仿佛能通过这一切读到那个曾经英姿飒爽、傲气冲天的受辛。然则，却是夕阳。除了“相逢恨晚”我再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境了。

我想说些什么，诸如“黄昏依然美好”，“夜晚更是星光璀璨”之类的话。然而，当我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发现这一切皆是多余。因为他是辛帝，所以他不需要。

他的傲慢是超出生死的，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是暮年而感到萧瑟。也许在他的眼里天都不敢收他，即便夕阳即将夕下，即便他被逼得不得不面对那个事实，然而那缕忧愁依然只是若有若无的。

在我看来他的霸气远超嬴政。当嬴政晚年贪生怕死地寻求着长生不老药的时候，他却依旧御驾亲征征战沙场。

“美人儿，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辛帝轻唤。

“呃……”我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大王，我觉得我们好似相识已久。”

辛帝的眼眸灵动了一下，似大为吃惊，却一脸沉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微蹙双眉，轻轻地叹了一声。

辛帝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一脸疑惑。

“原来我错了，还是看不太懂。”那个不置可否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何刚才那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在那一笑间顿然烟消云散，留在眼前的只有看不透的陌生。

辛帝松开了握住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头，“鬼丫头。”

我的心再一次酸酸一动。

“走吧。”辛帝再次牵起我的手，带我朝寿仙宫走去。

这次他顺手牵起的是我的左手，可是我却下意识地抽回左手，递上我的右手，并牢牢地住了他的手。

那一刻，我明白了，那是一种莫名的依赖。

在我眼前的辛帝，只是顶着纣王名号的一个老人，在我心头充满暖意的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他有一个名字叫“纣王”。我喜欢听他叫我丫头，而不是美人儿；我喜欢呆在他的身边，却不想做他的妃子；我对他有种莫名的敬仰，却不是爱慕；我喜欢他牵住我的右手，而不是左手，因为那样我也可以牢牢地抓住他。我真的用心去感受他，所以我能看得懂他，但因为不熟悉，所以看得懂的只是部分。因为我将他推向了一个我心中虚拟的位置，所以我觉得他熟悉、亲切、相识已久。

我想，他真的弥补了我曾经缺失的那一部分。所以我真的想留下来，陪着他。或许，是我自私地想他陪着我吧。

“到了。”辛帝停在了一间大殿前。

我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大殿前的匾额，那个汗呀。原来是甲骨文，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留意到文字，这些上古的奇文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这个晚生后辈，像是在嘲笑我将以文盲而居以此世了。

我面色有点僵硬，大王洞察入微，“怎么不喜欢？”

“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