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雩的夜与戈锁有些许不同,这里的夜空似乎更暗,黝黑黝黑地看不到星光。
萧魅给林逐流扎好营帐的最后一根系带,又将盛着热水的铜壶放在床头,这才开始解自己身上的將铠。
林逐流看他从行囊中拿出一个布包,将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布衣取出来抖了抖,然后极熟练地穿在身上。
这是萧魅还在雍瞳做隐羽银卫时的旧衣,因为隐羽要隐在暗处,便不能穿战将那行动中带着钢铁撞击声的铠甲,只能选择轻便的打扮。也是暗卫最最危险的地方:虽能将人瞬间击毙,可因为周身毫无硬甲防护,被击毙的几率也是极高的。
萧魅将长发高高束起,用简单的发冠扎好,从行囊中拿出一方长长的木匣子,又将暗器囊背在了身后。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回身看着林逐流。
“阿逐,今夜你安心睡罢,外面有我带人守着。”
萧魅从没在林逐流面前做过这样的打扮,其他还好,只那高高束起的发髻让他显得格外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少。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五官轮廓虽然深刻,双眸却璀璨如星辰,使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稚气。
林逐流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就没了言语。愣了良久,方说道:“萧哥,你今晚……要小心些。”
萧魅点了点头,在她的额上亲吻片刻,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戈锁的将士们是在旷野上扎的营,夜晚的寒露降下来,便是刺骨的凉。
萧魅看守营用的哨台已经搭好,便准备集合他选好的守营人,才将一枚细小的哨子含在口中,便觉一只手大力拍上了他的背。
“萧哥,你不睡?”韩小四从身后绕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他。
萧魅摆了摆手,“隐雩的叛军已经知道我们今夜在此扎寨,他们的暗卫也许会来偷营。我与李禄带一队兵守着,你们安心睡便是。”
“萧哥你……要亲自守营?”韩小四哑然。
萧魅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她在这里呐,我不会让她的兵枉死一人。”
说完他含着那枚哨子轻轻一吹,便有七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几个人抬头,竟是李禄与吃饭时坐在他身边的几名隐雩散兵。
“萧哥,他们是……”
“他们都是隐雩的暗部,都愿意与我们一同对抗叛军,这些日子与我一同防着暗卫偷营。在隐雩的这些时日,白天的厮杀靠你们,晚上守营便交给我们罢。”
萧魅微微朝那几人点了点头,那些人便鬼魅般隐去了身形。片刻后,只见营中四角哨塔上皆是多了几个人影。
萧魅轻轻扣了扣手中长匣的机关,那匣子从两边弹开,竟是一柄精致的机关弩。他解下腰间长鞭勾住自己身边那哨台的顶端,一个翻身便跃了上去。
“傻看着做什么?明天在战场上慌神,可别怪老子笑你一整年。”萧魅俯身朝下头看傻了的韩小四笑道。
韩小四朝萧魅咧了咧嘴,拍拍屁股钻进了营帐中。
萧魅与一名叫董成的暗卫驻守的是东南边哨台,林逐流的营帐便在这哨台的不远处。
只见他缩在这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里抱着那把机关弩,目光朝四周游移着。
夜晚的天气几乎冷进了人的心肺,寒风将萧魅的脸色刮得惨白惨白,嘴唇几乎冻成了乌色。
董成本就是隐雩人,早习惯了这见鬼的气候。他见萧魅这样的面色便觉有些不忍,劝道:“萧将军,您若是冷得狠了,便回屋休息一会罢……”
萧魅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我其实是耐寒的,只是一张脸不争气。从前在帝都便是这样,只要稍微受寒便显得自己多么不济,其实身上热着呢。”
董成看了看他这时的样子,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
其实萧寐并没有说谎,从前在雍瞳帝都的时候,他甚至有过为了暗杀敌营的将领,躲冷水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的经历,这点程度的寒冷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可笑的是那次暗杀,敌营的将军以为突然从水里钻出的他是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愣神间便被他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