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流一听这话,脸色刷地白了。
她抽出腰间的龙牙戎予,将韩小四刷地一声拉下马,自己跨上夕月朝戈锁城飞奔而去。
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这样的!镇北王才五十过半,怎么会被罗流砍了一刀,就要不好了?
柳棋在她临走时分明说过镇北王已无大碍,只需悉心调养即可。
林逐流咬着牙,心里一抽一抽的痛着。
在没碰到萧魅之前,林逐流甚至以为这世上最疼她的男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黎远岳,再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她的爹是个老兵痞,平时嘻嘻哈哈惯了,疼女儿是疼,可是总少了些父女间的温情在里头。黎远岳却温和得多,虽然也是在战场上铁血无情的将军,下了战场却俨然是个慈父。平时手把手教她骑马,驭弩,使剑,舞刀,简直比她爹还像她爹。甚至她在戎山炼兵的师傅,都是黎远岳给她推荐的。
林逐流记得当时,她顶顶羡慕黎远岳将他儿子黎卫举过肩头,在戈锁城的集市上看耍猴。
那时她爹已经战死了,她便是个只有娘的娃儿。
黎远岳看她一个小女娃儿站在人群外面,二话不说便将她扛在另一边肩膀上。从那时起,每次耍猴戏黎远岳便是这样一边一个娃儿,从来没把她拉下。
她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黎远岳是她的将军,在遭遇敌军的突袭时敌众我寡,将他们困在山头数日。眼看着身边的兵勇一个个被杀,林逐流心里特别恐惧,生怕自己方上沙场,就这么死了。
后来是重伤的黎远岳带着她杀出敌营,拖着一口气回到戈锁城。那时她扑在黎远岳的病榻前,红着眼睛叫了他一声“爹”,黎远岳微微一笑,居然应了。
从那以后,林逐流便在心中将他当做亲爹一样看待。
林逐流骑着南风,不出半日便到了戈锁城门口。
从城门口到镇北王府,要经过一个人群息壤的闹市,她一勒缰绳,策马在闹市中狂奔而行。
在闹市上策马狂奔,这是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可这时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早一刻到镇北王府,便能早一刻见到黎远岳。
于是不出一炷香功夫,她便来到那扇朱红色的漆门之前,门口居然站着黎卫,似乎正在等她。
“黎子……”林逐流翻身下马,抓着他的胳膊道:“黎伯伯……黎伯伯他……”
黎卫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道:“阿逐,没事了,我爹救过来了。”
林逐流噎了一下,喘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然后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逐,进去看看我爹吧,他想你得紧。”黎卫拉起她,将他往府中引。
林逐流点了点头,跟着他朝镇北王的房间走去。
黎远岳的房间在王府东头,穿过一个狭长的抄手游廊,便能看到那藕荷色的圆门。
林逐流推门进去,便见黎远岳那爱眯着眼的夫人坐在他身边,眼泪婆娑地拉着他的手。见林逐流进来,连忙将手收回,站起来道:“阿逐,你来了。”
林逐流朝她点了点头,“黎伯母,黎伯伯他……”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上次被罗流那小子刺中的伤没有好利索,我家那个小兔崽子大惊小怪,还把你找回来。”黎远岳面色苍白,微微朝林逐流一笑。
林逐流也不理他,安静在他床边坐下,零散的发丝遮住大半面容。
良久,一动不动。
“娃儿,你哭了?”黎远岳看着林逐流,苍老的手抚上她的头发。
“我还没好好孝敬你,你不能出事。”林逐流低着头,极力压抑自己语气的颤抖。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就这么把你男人和婆婆落在路上了?回去将他们带过来罢。萧魅的南靖王府没有修好,今晚你们住我这里。”
“你真的没事?”林逐流声音暗哑。
“放心,我等你好好孝敬我。现在我还真有些累了,你先去将萧魅娘俩接过来,过几日我身子骨好了,便给你们接风洗尘。”
林逐流听说他累,连忙起身,朝黎伯母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她踏上夕月,又转身往萧魅他们的方向赶去,待与他们碰头时,便发觉萧魅正撩开轿帘子,满眼焦急地等着她。
“阿逐,黎王怎样了?”萧魅焦急地问她。
林逐流一边踏进马车,一边道:“救回来了,他没事。”
萧魅这时才松了口气一般,拉着林逐流坐在自己身旁,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
这时,正闭目养神的嫇芳夫人突然开口道:“我这儿子,心里可真是只有媳妇一个人。”
林逐流与萧魅皆是一惊,急忙分开,正襟危坐。
嫇芳夫人睁开眼睛,好笑地看了看萧魅,朝林逐流道:“方才你没回来的时候,他就一门心思望着马车外面,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呀,人陪我留在这里了,心早跟你飞到戈锁城去了。我就说这儿子不好养,娶了媳妇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