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随手捡起一朵残花,放在指尖碾捏了一下,淡笑道:“易公子,好雅兴,这是要买花吗?可这卖花女也太不懂事了,竟将花篮打翻扫了易公子的雅兴,实在是不该。”
易田离略有惊异,他还以为付迹莫是来找他麻烦的,这番言辞什么意思?
“付公子说的极是,我不过是买她几朵花,不卖就罢了,还把花洒了一地。”
围观者窃窃私语,明明就是易田离看卖花女长得俏丽欲要调戏,卖花女一时情急要逃却把花洒了一地。
他会装,付迹莫比他更会装:“竟有这事?只听过强卖的还没听过有生意不想做的,我看此女定有蹊跷,来人!将她带回府中严加审问!”
话音刚落,付迹莫手下人眼疾手快,立刻将卖花女带出了人群。
易田离瞬时明白过来,她是想借口放人,抬手制止道:“慢着。”
付迹莫一挑眉:“怎么?易公子觉得付某多管闲事了?身为长莱府尹之子付某有责任替父维护长莱治安。但易公子检举有功,这样吧,难得易公子是惜花之人,前日有好友自番邦带了几盆花来,说是难得的上品,可惜我这庸俗之人不懂品花,空负了春色芳华,不如赠与易公子如何?”
易田离闻言一愣,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但听到有好花相送,倒是犹豫了几分。
虽然他现在在长莱有几分地位,但认识的人不及付迹莫认识的人上得了台面,平日里收的礼物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样,稀罕的东西不多,但他又爱炫耀,若是有了这几盆花,又能在狐朋狗友之间显摆显摆了。不过是个卖花女,就卖她付迹莫几分面子。
“既然付公子好意,易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易公子客气了,那付某就告辞了,稍后让人将花送去府上。”
她说完正想上车,身后易田离突然喊了一声:“付公子,慢着!”
“我看这道路狭窄,我们之间恐怕有一人要让个路,不是易某不想让,我前日刚从踏雪阁买了一匹汗血宝马,性情倨傲的很,这一般的马匹它不给让路!只能委屈付公子给易某让个路了,我想付公子也不会和它一般见识吧?”易田离说着颇有得意之色,拍了拍那匹汗血宝马,大摇大摆上了马车。
付迹莫沉寂了一会儿,看了看那匹汗血宝马,道:“易公子大手笔,旁人都骑汗血宝马踏青狩猎而易公子用汗血宝马拉车,令付某刮目相看。”她上前拍了拍那马,看了眼易田离:“横竖不过是个畜生,付某自然不会和它一般见识。”语毕,转头对手下人道:“给易公子让路。”随后笑的意味深长。
虽然她这话像是在夸他,但易田离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付迹莫既然都给他让路了,他便是压了她一头,兴高采烈带着手下人走了。
待他走后,铃铛对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分明就是个不会骑马的蠢货,才用汗血宝马拉车!大材小用!那马跟着他可真是糟践了!”
围观的几个小姑娘也趁机上前抱不平:“公子何须与那蠢货客气!让他平白压了一筹。”
“就是的!公子万金之躯干嘛给他让路啊!”
付迹莫清浅一笑,吟道:“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随后便上了马车。【出自曾巩的《咏柳》】
众人不解何意,铃铛在后面摇头晃脑解释道:“我们公子的意思是说,横竖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畜生,既然是畜生,我们是人又何必与畜生计较,那岂不是贬低了自己?他这种畜生啊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围观众人连声喝彩,付迹莫的民意指数直线窜高,她走后还有人议论。
“公子性子真好,对付无赖也这般斯文!”
“公子心地也好,为一个低贱的卖花女屈尊相助,若我能嫁与公子就好了,就算妾室也好!”
“你啊就别想了!谁人不知公子专情,只娶一房正妻,再者说没有正妻还有纪公子呢~哪轮得到你!”
“你说这是真是假?传闻公子和纪公子有情,前几日还为惹纪公子吃醋和一个书生纠缠不清来着。”
“我哪知道!别瞎说,没准是付公子真心欣赏那书生的才华呢!”
“我倒觉得真的也好,付公子和纪公子才情相配,走在一起真真赏心悦目!”
后面越说越荒谬,围观众人一哄而散。
马车行至深巷停了下来,四下无人,寂静非常。
车内,令人心驰神往的付公子早就没了在外面的从容淡定,她面容怒不可支,牙关紧咬,满目狰狞,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握着扇子的手青筋暴起,可见她忍了多久。
铃铛与其他下人对了个眼神,大家不约而同抬手将耳朵堵上,心中默数:一、二、三。
车内瞬时飞摔出一柄扇子,紧接着就是付迹莫的暴吼:“干他娘!想当初他连给本大少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替爷刷夜壶都嫌他手臭!居然敢欺负到爷的头上!简直是找死!若不是爷修身养性,定要他好看!”
铃铛边堵着耳朵边劝道:“少爷别气,气坏自己身子可不好,那蠢货咱们早晚收拾他!不如今晚就打他闷棍!”
“去去去!这年头收拾人要玩高招,打闷棍有的什么意思!派个人回去挑几盆熏茅厕的花给易田离送去。”
“少爷,这不好吧,被易田离发现了岂不是要来找少爷你麻烦?”
“本大少怕他?易田离那个草包懂什么花,给他几盆狗尾巴草都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他身边的人也没几个有见识的,有见识的也是阴奉阳违的,就算看出来,有本大少名号在也不敢吱声,美不颠背地里取笑易田离呢。”
“少爷英明!那咱现在去哪?”
“去纪浮回的酒楼‘窃听风云’!”
付迹莫一行人离开深巷以后,一人从天而降,正是尾随而至的秦予霄,他脸上犹带笑意,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指腹在扇子上的“付迹莫”三字上流连了一会儿,继而收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诗句来自:
咏柳 [宋]曾巩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这是一首托物言志之作。把春天的柳树比拟为得势便猖狂的小人,借以讽刺邪恶势力。详见百度百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