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国听罢，良久都没有言语，放在二人面前的极品红珠早就凉了，屋里的气氛似乎也越发的凝重。炭炉里火星噼啪作响，显得异常刺耳。

香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许的变化：“这么说来，你是怀疑南山郡王有异动，在这个时候同宰相联姻，会招来质疑是吗？那么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能为什么？我想睿王既然发现了迹象，一定会追查，我当然想知道是否有结果。父亲让我好说歹说才暂缓派媒人前往宰相府，可是他并不相信我这个女孩儿家的说辞，我是真的有些急了。我除了来找你，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而且，我来也有我父亲的意思在里面，既然睿王都十分重视，那他也要慎重考虑。”

“意思就是说，”香国的声音显得意味深长，“这桩婚事，尹将军也是很热心的，不过，经过你的劝阻，现在让你来我这里打探，南山郡王是不是确有其事，是吗？”

“就是这样。父亲只想让我嫁一个好人家，加上跟宰相大人本就有几分交情，他并没有什么理由反对。我真怕，如果南山郡王真有事，我们两家在这个时候联姻，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

香国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让你来我这里打探？尹将军大可以直接去向怜君求证。”

方颜毫不退缩地直视回去，答道：“因为家父不确定，睿王在这个时候进京，是因为什么。家父在军中曾收到过陌生人的拜帖，也许睿王也收到过。”

香国的双目大睁，虽然她的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她紧抿的嘴唇还是能够说明她现在的心情，她生气了。僵持了一会儿，香国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可把方颜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前把杯中的冷茶倒了，从壶里又倒了热茶来，给香国喝下去。

“我的确是来打探不假，可没想要气你。你可别就这么生起病来，我万不敢承受睿王的怒气。”

香国缓了过来，忽然笑道：“怜君送你回去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南山郡王的人，这经历已经不那么寻常了，浣云能跟我说说，你对他的感觉吗？”

“睿王？”突然说到这个上面，让方颜有些措手不及，“他……我说不清楚，他看似极冷，但实际上心细如发。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就香国的事情而言，他可以说无微不至。他要我好好待你，因为你很喜欢我。我想，睿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过我还是不太敢直视他，太吓人了。”

香国大笑起来：“浣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老实，你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不错，怜君即便有作乱的念头，也无需联合别人，不管我的话，他的机会太多了。我就告诉你吧，那些人的确是南山郡王的人，他们暗中向官员许诺好处，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只不过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最显著的恐怕就是你说的增加赋税这一项了。南山如果乱起来，他可以顺理成章地起兵。”

方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自己也不清楚是轻松了，还是更担忧了。“谢谢你香国，我想，像我这样一身铜臭，满腹心机的人，真的并不能算得上老实。”

“人是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的，然而能够做到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说真话，那就十分难能可贵。浣云能对我说真话，是我的荣幸。尹将军有浣云这样的女儿，是他的福气。”

方颜也忍不住笑起来，或许这一次面对香国，她才真正从心底发出笑声。香国能够得到如此多的宠眷，不止是才情和美貌，还有一颗洞察世事而又温柔善意的心。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来意，自己言语中的意思，若不是自己实话实说，恐怕将军府上下都会被拉到睿王的黑名单里去。像王仁久那样的所谓国家肱骨，都会为了钱而屈膝，可是香国却看重的是自己的实话实说，她说自己难能可贵，她岂非更加难能可贵？

这一次走出舞云廊，方颜的心情比以往好了很多，只有被人真心相待的时候，才会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复活了，而并不是寄宿在一个躯壳里窥视世界，她要好好为自己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