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鳞湖中央的这个湖心岛,历来都是皇帝赏赐宠臣的一块宝地,京城最夺目的除了皇城就是这座湖心岛了。它遍植奇花异草,恍若漂浮于湖光之上的仙境,虽为繁华环绕,却不沾染红尘俗世,尤其是夏秋之际,是京城中最适宜避暑乘凉的地方。
可是,初奉君学士却并非皇帝最受宠的臣子,这谁都知道,为什么这座湖心岛竟然赏赐给了他的女儿居住呢?也许有人会猜测是睿王的关系,但有点儿头脑的人就清楚,睿王与皇帝一样流着皇室血脉,他这个年纪比皇帝还轻的长辈,是不可能成为宠臣的。这份荣宠,完全是因为香国小姐自己。
“初云映流霞,一舞动京师。鬓香乱衣影,玄帝亦神驰。”皇帝刚刚登基,为充实后宫下旨所有官宦之家的未嫁少女都要参加大选,其中当然也包括初香国,即使睿王也无力阻止。这位香国小姐以身患弱疾恐难生育为由上书退选,被严令拒绝之后,她提出,以毕生才华献艺与殿前,可使皇帝失美而无憾。一支《凤求凰》舞,震动京城,皇帝也是目眩神驰,于是有了那首赞诗。香国此生不得在人前跳舞,皇帝不但准其退选,还将湖心岛赏赐其居住。
京城没有见过初香国的人也许不少,可不知道她艳冠天下的绝对没有!
登上湖心岛,进入舞云廊庭院的时候,方颜知道所有的传言都不是假的,这是个造化钟灵的地方,这里居住的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方颜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尊贵无匹的人物,那就是太子殿下。太子说:“人还真不少,不过都只能在外面站着,只有特别受邀的人才能进入舞云廊。浣云小姐,想不想到里面去见见香国?你既然对诗书通晓,想必她也喜欢。”
“太子殿下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浣云才疏学浅,只怕入不了香国小姐法眼呢。”
“看,你也被外面的传闻给吓到了,还以为香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呢!随我来,我带你见见她!”
“可是小妹……”
“不是还有尹公子吗?无须多言,随我进来。”
把淑媛交给尹镇言,她有些担心,但是湖心岛就这么大点儿,镇言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太过抵触太子,只怕要惹恼他了。
走进舞云廊的时候,方颜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种被许多人死死瞪视的感觉,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舞云廊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建筑,转过一道稍长的玄关,就来到了中庭,一楼东面是正厅,其余三面都是镂空的回廊,楼上则是厢房。整个建筑朴素典雅,也看得出所居之人的心境。中庭的石桌上放了一把七弦琴,一套茶具,数一数,竟然只有三个茶杯。方颜心思一转,就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立刻顿住了脚步。
太子倒是没有察觉,催促她赶紧跟上,只是他没有选择走中庭,而是绕着走了回廊。如果可以方颜真想穿上一身铁皮,来挡住外面恶狠狠的目光。渡过了这段难熬的旅程,总算可以躲进正厅里了。说是正厅,其实跟茶室差不多,几个人正围坐在茶几边,茶香四溢,谈笑风生。
方颜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她听到了刘纹媚的声音。是啊,她是可以进出舞云廊的特别受邀之人。今天看来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纹媚小姐今天带来的是雪芽,春日里采摘,难为能够保存至今还有如此香气。”说话的是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没有梳任何的发髻,随意地将长发散在身后,如云如瀑,泛着醉人的光泽。刘纹媚已经是少见的姿容,可在她面前顿时就俗得冒烟。她半低着头,手里擎着茶壶,正往茶杯中分茶,手法极稳,壶口一点,不多不少。那种从容闲淡的气韵,不用太子介绍,她也一眼就能辨别得出,这就是初香国了。
刘纹媚听到赞她,喜不自胜,说道:“还是香国泡茶的手法好,这茶到了你的手里,才不至于糟践了。”
香国淡淡笑了笑说:“春茶最好是在春日里饮用,一到夏天,即便保存得再好,香气也会有所流失。但是春夏相接,时间很短,要从南荒运送春茶到京城,恐怕是难上加难,所以不少行家都认为春茶难出佳品,正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