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郡主站起身,对着杨辰一笑,大步跟着那宦官离殿而去。
这便是天家贵女生来便有的从容,旁人想学也学不来。
正殿内铺着厚达数尺的红丝绒地毯,软软的如同踩在云端。明灯照射下,明珠串成的珠帘散发着灼灼的光彩,映得珠帘后的影子愈发朦胧。安乐郡主在殿中俯身下拜:“裹儿拜见祖母。”
殿上君王缓缓说道:“你可闯了大祸,还不自知。”
安乐郡主低头,说道:“孙儿是犯了错,却没有闯祸。”
“哦?”武则天的声音如同一卷针脚细密的刺花丝绸,厚重而冰冷,“什么叫犯了错却没闯祸?”
安乐郡主低身说道:“孙儿纵马闯了跑马场,是犯了错。可是打乱了比赛,却不算是闯祸。”她微微抬起头,小声问道,“祖母,最后是不是谁也没输啊?”
珠帘后传来君王的笑声:“就你乖觉。近前来,让祖母看看。”
安乐郡主提裙起身,缓步沿着台阶走上高台,在珠帘前站定。珠帘后伸出一只手,一只白皙细嫩,看不出年龄的手,缓缓抓向她的手腕。安乐郡主强力压下心中的寒意,任由那只手抓住了她。
对于这个祖母,安乐郡主的内心只有敬与惧。珠帘后端坐的是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权力的拥有者,而并非她的骨肉至亲。武则天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父母流放十年,她的一句话也足以让父亲高坐太子之位。帘后的这个人,是君,不是亲。
那只手没有丝毫温度,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瞧瞧你,把自己弄得小黑猫似的。快回去洗洗吧。”
“是。”安乐郡主低身行礼,道,“孙儿告退。”
她低身,缓缓退出殿外。
“婉儿。”珠帘后,女皇以手撑头,说道,“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上官婉儿微微低身,道:“郡主聪明灵巧。”
“是啊,聪明灵巧。”武则天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寒光大盛,道,“像她母亲。”
上官婉儿垂眸,并未说话。
女皇问道:“这几日太初宫中如何?那韦娘有没有又作什么孽?”
上次清凉殿顾眉的事武则天心里清楚,只是压着没发。有清凉殿在,足够那韦氏闹心的了。
“上次之后,奴特意交代了内侍省。清凉殿不准任何宫妃女官入内。陛下请放心。”上官婉儿低声说道。
武则天点点头。略一沉默,问道:“今日和裹儿一起闯马场的那个女子是谁?”
上官婉儿心中一跳,声音却依旧如常:“是杨郡主的伴读。”
“哦。”女皇点点头,道,“那孩子看上去也是个强硬的性子。好,有她在雪霁身边,朕也就放心了。”
“是。”上官婉儿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不说了,今天乏了。”女皇扶着上官婉儿的手站起身,问道,“五郎和六郎还没到么?”
“控鹤监已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