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从十六岁开始,他就没再放纵过自己安心睡过。
亦苒儿关上窗户,转过头见丛棋已经跪到了床边。解释道:“他半夜突然就闯进来了,而且流了好多血,他让我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从东宫出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拿正眼看过亦苒儿的丛棋终于转过了头。黑色斗笠下一张苍白小脸挂满了心疼的泪珠,注意到亦苒儿嘴边的血迹,秀气的眉头不动声色皱了皱。
不是不相信殿下的,这么多年走过来,殿下是位什么样的男子,她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心痛。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她有一双太过于熟悉的眸子,眸子里藏着他十年都不曾笑的原因,而今晚,偏偏又是她来东宫请自己……
注意到丛棋审视的目光,亦苒儿有些心虚地底下头。这绿帽王半夜三更受伤不请太医,不请王后,偏偏请一位名不经传的美人来看病。这美人还心疼得流了泪,这两人,定有歼情。亦苒儿得出结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眼角瞥见墨尘殇一脸的汗珠,想起自己刚刚那一脚,于心不忍,打来一盆水,小心翼翼替他擦拭着。
丛棋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空气里飘浮的血腥味。她知道,必须暂时放下那些小心思了。打开药箱,从容不迫的拿出里面的器皿,小心翼翼割开他腰间的黑色夜行衣,一股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颤抖的双手。
亦苒儿停下擦汗的动作,又惊又恐地盯着墨尘殇身上的那道口,还有那些鲜血,这不是在演电影,这是真正真正的人血!!!
是刀伤。伤口不宽,却很深。显然碰到了血管,而且血的颜色有问题。如果贸然止血,只会加速毒发导致生命危险。鲜红略带黑色的血液,还在从他腰间源源不断溢出,几乎染红了整个腰部……
“擦血。”丛棋冷冷吩咐一声,打断了亦苒儿的思绪,话里带着莫明的敌意。
亦苒儿蹲下身子,拗干手里的布,轻轻碰了碰墨尘殇腰间的鲜血,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是痛得颤抖了一下,又急忙收回。
丛棋快速地伸出手点了点墨尘殇身上好几处穴道,汹涌的血液立即止住,拿出药箱里备好的药准备涂抹。注意到亦苒儿的动作,拿过她手里的布:“你替他擦汗。”口气稍微揉和了一些。
亦苒儿松了一口气,重新找来一块布,轻轻擦拭着墨尘殇额头的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着他安静入睡的模样,平常那对住着野兽的眸子紧紧闭着,英俊的五官柔柔放开来,带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可是,英俊的浓剑眉却始终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是有什么一直放不下,亦苒儿手里的动作不由得放轻,究竟是什么另他就算在昏迷中也不能得以放下?
“我开始上药了。”丛棋擦干血迹,正准备上药,注意到亦苒儿的走神,轻声提醒。
亦苒儿回过神,只见墨尘殇苍白的脸颊突然间汗如雨下,一对浓密的剑眉越皱越皱,似正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却始终没有放纵自己哼一声。她的心突然产生一股前所未有却分外熟悉的悸痛,一阵,一阵,几乎是直觉地拿起他垂在一边的紧握成拳的手,轻揉掰开,然后放在自己唇边。
墨尘殇紧闭双眼上的睫毛上下颤了颤,浓眉的剑眉渐渐放开。
注意到亦苒儿不自知的动作,丛棋拿药的手微微一顿。当然,只是微微。下一秒,止血,涂药,包扎,每一个动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絮。她知道这是她能留到今天唯一的缘故,也是留在他身边唯一的价值,所以,她分外珍惜。
窗外的风从缝隙里钻进,吹动桌上的烛光,泛起一阵阵颤抖的阴影,房间里,除了处理伤口发出的低低摩擦声,还有他不胜平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