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越信这次出征,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说不上全胜,只能算是小胜。
北定国国土辽阔,却地广人稀,偏南一点的地方是草场,多为游牧民族居住,再偏北一些是雪原,几乎荒无人烟。荣王这次花了一年多只打了几个小胜仗,攻下了北定国偏南的几个城池,迫使北定国国主萧泰带着王室向北迁都,躲避战乱。
越信虽然攻打下个北定国的国都,可是只得到了一座空城和一片广袤的草原,看起来夺得了很大一块土地,其实对于擅长农耕的西越民族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
尽管如此,越绪天还是执意按照大胜的规格,亲自出城迎接,甚至还带着刚满周岁的小太子。
荣王下马、跪拜、呼陛下万岁,一切都做得一丝不苟,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看到在一旁笑呵呵地拍手的小太子的时候,微微皱了眉。
越绪天看到他那一皱眉,心就凉了半截,当年他偷偷服用盼子花想要给越信生个孩子其实算得上是固执己见,越信认为他身为皇帝,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任性,但他想越信爱他至深,愿意为他做那么多,也应当不会拒绝这个孩子,只要把孩子生下来自然就没事了。是兄弟又能如何?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和越信这样的两个人会生出傻子来。
现在看到越信的表情,他真的不敢确定越信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当初他在北郊行宫生下太子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密信给战场上的越信,告诉他,他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然而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时候,没有关心,没有喜悦,只有寥寥的“知道了”三个字。
小太子依然呵呵地笑着,对着荣王宝剑上镶嵌的亮晶晶的宝石流口水。
荣王把腰间的佩剑摘下来,“既然太子殿下喜欢,这把剑就送给太子了。”
没过多久,宫里面就传言,说陛下和荣王大吵了一架,虽然奴才们听不清他们吵架的内容,但是第二天去收拾的时候,发现龙案上的东西全都被摔到了地上,花瓶的碎屑满地都是,陛下似乎是发了很大的火。
后来几天陛下就没有召见过荣王,朝臣都以为陛下和荣王是决裂了,谁知道没过多久陛下就下旨让荣王进内朝主事,把许多朝政上的事丢给了荣王,自己跑到承德宫不理朝政,每天教导太子学习功课。
“陛下,荣王求见。”小泉子知道圣上正跟荣王赌气呢,说话都不敢大声以免惹怒了天子,殃及池鱼。
房间里果然传来了略含怒气的声音,“朕不见!”
小泉子为难,“陛下,荣王说有事向您当面禀报,请您务必要见一见。”
越绪天怒气又上了一层,“朕都说了不见了,让他滚!”
荣王推门而入,小泉子拦都拦不住,紧接着就听见陛下怒吼,“小泉子,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然后门“砰”地就关上了,荣王将发怒的陛下搂进怀里,重重地吻了下去,“好了,别生气了陛下,那天是我不好,我反对你生孩子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也怕风声走漏了对你不利,有儿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越绪天被吻得有点喘不过气,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朕的儿子哪怕真的是傻子,朕也会给他富贵无忧的一生,决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闲话,也包括你。”
越信其实明白他的一番苦心,知道他是想回报自己,只是做法有些偏激,如今事情已经酿成,他们也没有再吵架的必要,于是道:“好了,今天是来谈正事的,不许再吵架,嗯,越成的母亲去世了,你不能不让人家下葬,我们西越国有回乡服丧的的习俗,到时候你想怎么办?”
越绪天想了想,“越成已经不能为我所用了,放虎归山还不如除去后患,虽然太医说他残废了,但也并不十分可信……要不,朕就准许他母亲按照未出嫁的公主规格安葬在先帝的弘陵,等到丧礼结束,派人秘密杀了他好了。唔……你干什么……”
紧接着龙袍散落了一地,久别的两人滚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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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老夫人是在昨夜子时过世的,她死在一个静悄悄的夜中,值班丫鬟晚上来换灯油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儿,伸手一探才发现老夫人没了气,当时被吓得大喊了一声,就惊动了全府。
越成和容青当时都已经睡下了,听到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几乎是飞奔了过去,还好当时天黑又事发突然,府上特别乱,没有人注意到越成的腿脚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近些日子身体不算好,但大家总以为能拖上一拖,再活几年没问题的。
谁知道这一晚上悄无声息地就断了气,临死前都没和儿子说上几句贴心话,让府上众人都多少有些意外。
越成脸色苍白地跪在母亲的床前磕了三个长头,才颤抖着手给母亲净身换衣裳。
府上的人不能随意出门,很多东西都是拜托门口的禁卫军连夜去买的,到了早上才仓促准备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越成亲手给母亲换上寿衣,白色的衬衣衬裤,黑色的棉衣棉裤,再加上黑色的长袍,全套的寿衣不能有扣子,只能用带子,意为“带子”来保佑香火继承。他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很僵硬,系完了全身的带子之后额头布满了汗珠,又抖着手给母亲穿上蓝色的布鞋,口中含上玉贝。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不仅手脚抖,连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