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父亲关上书房的大门后，穆天维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所住的庭院，而是经由长廊一转一折，飞速到了由百花点缀的铭花阁。隐约，瞧见月下有一个位衣袂缥缈的蒙面美人静静的坐在前院，月光沿着他周身的轮廓画出一道浅白发亮的弧线，如梦似画，仿佛用手指一指，就会像被点破的水面，引起涟漪，沉沉浮浮，最后如一阵烟雨，风吹就散，直到消失不见。

一切都太不真实，拥有着如同未曾拥有。

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变化出莫名的惆怅，一向无往不利的穆天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这个莫云仿佛从天而降，自第一眼与他对视，就一步步被蛊惑着，沉沦由他一手编织的爱欲中。那样强烈的情感跟需求，既真实又虚幻，却又甘之如饴地迎上去。

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即使粉身碎骨……

不，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落入如此险境。他眼睫微垂，眸光忽明忽暗，这个莫云，实在有太多不合常理处。还在沉思，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少庄主。”

是莫云，他早就看到穆天维的身影，却见他一直站在外面，犹豫着不愿意进来，暗暗觉得奇怪，才出声引起他的注意。

“少庄主，有什么事么？”

莫云又问了一句，他实在觉得今夜的穆天维与往常的他太不一样，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穆天维面无表情的走近他的身边，对他的问话闻若未闻，连眼神都不曾扫过来。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仰头看向浓墨描绘出的天空，一直不发一声，几绺头鬓发随风飘动，莫云稍稍偏过一点头，看见他的侧脸。睫毛很长，斜倾下来几乎覆盖住了眼睛，秀挺的鼻梁弧度很完美，唇色偏浅轻轻抿着，从侧面看来有些微微嘟起，莫云偷偷看着渐渐有点失神。正巧被窥视的人一下子转过头来，两人鼻尖几乎相触，熟悉又火热的鼻息扑面过来，眉睫和额头同时微微紧绷又隐隐发麻。还好隔了层面纱，虽然薄，但挡住烫红的脸颊，还是很有用处的，莫云慌张摆正身体坐好。

对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还好穆天维似乎没有被此影响，他只是舔了舔唇，神色正常道：“如果赏月，这里并不是最好的地方。”

莫云对他突然开口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会才目不斜视，僵硬地应和着：“哦。”其实他心中怦然，压根就没听清楚穆天维说得什么。

穆天维看着天上的明月，是想到了行云山，此山常年积雪，山峰陡峭高耸入云，鲜少有人登上顶峰，十年前他就差点命丧那里。但那也是他二十年来，看见过最美丽的一次夜空，没有任何遮掩跟阻碍，黑夜是那样嚣张又广阔，就在他的头顶围绕在他的身边，好像一个漩涡，要把这样渺小的他吸进去。还好有一轮触手可及的皎洁圆月，散发出剔透如琉璃的淡淡光华，将他无限拔高的心渐渐安抚了下去。

像是陷入了某种情不自禁的回忆中，当年那轮明月逐渐代替了此刻眼前的月亮，一如想象中，美好得仿佛不曾存在过。

在十几天前，化骨掌刚刚大功告成之际，他其实也有去过一趟行云山，只是还没有爬到山顶，突然反悔，又匆匆的下山了。

莫云陪着穆天维沉默着，双双看向星空，气氛异常的和谐。

冥冥之中，为何这么心动，为什么要这么无法抗拒，穆天维想，也许并不是无迹可寻。那双眼，和记忆中的简直一摸一样，华光溢彩，都是那么的摄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