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地抱膝蹲着,手掌的力气全部用在膝盖上,简直快要将膝盖深深捏碎了。雨下得很大,我整个人被浇了满头满脸,衣服都被灌满了水,我将衣袋里的水倒出去,拧干衣角,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头顶上的雨突然消失了。
我抬头,视野中正巧对上一方洁白的手帕,右下角那几个熟悉的英文字符顿时触动了我的记忆。我眨了眨眼,顺着握着伞的手指往后看去,正好撞进一湾温润的琥珀中。
“小心感冒。”不久前才辞别过的棕发青年噙着关怀的微笑,站在我身前。他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我哭泣的原因。只是毫无芥蒂的,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我真心的关怀问候。
在这个瞬间,我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我果然还是无法不哭泣。我一直以来引以为支柱的男人,原来一直都不曾为我真正着想过,我想要什么,我努力地维持着怎样的平衡,他从未考虑过。他永远都有着自己的计划,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永远都不知道。
“纲吉君!”我顾不得手指已经被淋湿了,伸手就攥住眼前青年的衣角。我知道我这样不好,明明就是敌对身份的位置,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依赖眼前这个青年。
只因我是如此狼狈,而这个青年恰到好处的出现就如出现在绝望的我面前的救命稻草一般,他是我仰头望去时,那永远会照拂着我的天空。
“纲吉君!求你!求你帮帮我!”看啊,乌梅你变得多么可怜,连语气都带上了哭腔,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惨。只不过……
是被抛弃了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不是早就告诉自己这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吗。那个男人,他本来就薄情。我又为何会看不清他的内心呢。
“乌梅,你别着急,慢慢说。”纲吉右手握住我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将我的手指褪下他的衣角紧紧地握在他手里。
“我要回日本!请带我回日本!”我握着纲吉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不想放开。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依赖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我甚至还对只是几面之缘的他有过想要牺牲他的想法。可他却对我一如往常,温柔而宽广的天空啊,当真能包容人的一切,包括善意和恶意吗。
“好,我带你回日本。”他并没有问我原因,却是无条件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像他这样一个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也难怪他能够打败白兰了,他确实是个强者。拥有强大而不是温柔的心,这样的人才是适合成为黑手党之父的人啊。可惜,我的心遗落在了白兰那里,即使他这样对我,我也始终无法对他产生真正的恨意。
我无法站在他敌人的那一边,帮忙去对付他。我真的无法……对他下手。一想到他会死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心就要痛得快死掉了。我知道这个男人是住进了我的心里,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地爱过一个人。第一次爱,所以不懂爱。才刚刚懂爱,就已经深陷于爱。
纲吉首先给我买了一身衣服,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来后,棕发青年给我递来了一杯水和一板胶囊。
“吃三颗。”他将胶囊从箔片里抠出三颗,放入我的左手,再将水塞进我右手。感觉到右手的温暖,我稍稍一愣。连冷热都照顾好了吗?明明在这种服装店里,即使有水也估计只有冷水吧,他是哪儿找的东西帮我烧的水?
我不由得握紧右手里的杯子,咬住下唇。
“谢谢……”
“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哦,乌梅。不是你说的么,我们可是朋友呢。”纲吉不以为意地笑笑,眸子里一派真诚:“快吃吧。”
我将药吞进喉咙,他又顺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厚外套披在我身后:“天气冷,要回去的话,肯定有要做的事情吧。病倒可不好。”
我捏着外套角,纲吉径直走在了前面,我望着他纤细修长的身影,握紧了手指,指甲差点嵌入掌心。
“纲吉,对不起。”坐在机场的候机厅里,看着纲吉为我奔走买机票的背影,我握紧了手里的咖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坏,在承受了对方这么大的好意之后,还不能真心地对待他人呢。人类不是敞开心扉之后才能明白彼此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爱着白兰,这么为他着想呢。我以为只要我想要拔出我的感情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刀切断,从此你走桥我走路我们两不相干。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放不下。
争气一点好不好,乌梅。
“天气太坏了,似乎已经没有票了呢。”纲吉带着一脸抱歉的表情走回来,我看着他蹲在我面前将我发抖的手指握在手掌里。
“失礼了。”他明白我内心的不安惶恐,所以即使是有违绅士礼仪的动作,他也还是为我做了。人的一生如果有这样的男人相伴一生,亦或者能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陪伴,将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可是我为什么偏偏就这么不幸,爱上了坏男人呢。
“谢谢你,纲吉。我已经好多了,我先走……”我从纲吉手掌里抽回我的手指,站起身来刚转过头就被纲吉突然拉住了手。我愕然地转头,却看见棕发青年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惆怅。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接着深深呼了口气,脸上露出明朗的微笑,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我用一种新的交通方式带你回日本如何?”
我久久凝视着他,这个男人的真心……我都看见了。眼泪顺着眼角慢慢划过脸颊,最后从下巴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