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天爷终究还是没有理会她虔诚的祈祷。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界，又摊上这么个有钱就是爷的行当，她还能指望那个眼睛只盯在钱眼儿里的老鸨给她设置点儿什么工作安全保障措施么？

八千两就这么到手了，人就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无本生意，稳赚啊。

只要有钱，管你去死！

迎春阁老鸨将本行业一贯的价值观发挥到了极致。但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来，随手推了冯丹一把，“咯咯咯”地娇笑了几声，异常热络地冲着那几位道：“几位爷真是好眼光。我们小红姑娘才刚来了几个月，冰清玉洁的能掐出水来，初次登台便能服侍几位贵客，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锦衣人理都没理她，颇有些不耐烦地甩下几张银票道：“行了，少废话了。我们包场，你们这儿最好的去处在哪儿，速速带我们去。”

老鸨手绢儿一扬，单手毫无悬念地接住了甩过来的银票，同时脆生生地应了句：“好咧！”跟着立刻便拍了拍手，示意底下人去准备。

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俨然一副大师气派，看得冯丹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小时候课本里学的那篇《卖油翁》来。自动脑补了满脸皱纹，一笑就掉粉渣的老鸨回眸一笑，粉面飞飞中，羞涩地来一句“唯手熟尔”！冯丹顿时觉得一阵恶寒，想着自己大约真的是近来受刺激过多、过重，所以疯了。

不过，正如老鸨之前所说的，进了这个地儿，就别想着清清白白地出去。她冯丹怎么想的不重要，艺名为小红的花魁，今晚，就是这几位锦衣老爷的了。

老鸨在前头跟那几个锦衣贵客周旋，上下打点，左右逢源。冯丹则被小花小草扶着，坐上了一顶软轿，往后面院子行去。

冯丹来了一月有余，这院子倒是第一回来。只因，这里是全迎春阁最高档的“包间”，统共四个院子，种着不同的花卉，依着时节决定哪间最贵。

现下是暮春，桃花将谢未谢，落红缤纷，很有一番味道。故而，东面的桃林之中，桃花掩映着的桃花厅，便是当季最贵的包间了。

冯丹给抬进桃林中，在一片空地上下了轿，由几名护院殿后，小花小草在前带着，分花拂枝，往桃林深处走去。

七拐八拐之后，面前便显出一处精致的房舍，门窗甚多，应景弄做了个厅堂的模样。现下已经点起了灯，却未焚香。然而越是如此，便越能闻到夜风中桃花淡淡的香气。配合上乱红翻飞，微风轻拂，别有一种雅致的风韵。

进屋之后，小花小草便开始给冯丹换装。衣服，首饰，甚至妆容，全部都换过。揽镜一照，连已经是砧板上肉的冯丹都忍不住暗暗赞叹：不愧是本地最出名的青楼，其实老鸨妈妈对于市场营销学、广告学、平面设计甚至美容美发都颇有研究。不论是之前在花楼竞投时候的盛装犹自半遮面，还是此时的清水出芙蓉、以桃花为媚骨，都是绝妙的混搭品味，十分地特别，矛盾而美妙。

花魁配置，无以伦比。

不过为镜中的自己略微沉醉了片刻，门外却已经响起了人声。小花小草识趣儿地告退，冯丹发誓她在她们眼中看到了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

然而她却很快就没有时间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调整自己情绪上面去了。

挺住吧少女，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不过这点儿时间，那几位出手阔绰的锦衣大叔便已经进了厅内。冯丹一抬头，便看见他们在自己面前站成了一排，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她竭力保持着镇定，但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个场景，仍是免不了有点儿哆嗦。

那四个人看了她很长的时间。就在冯丹以为他们四个就要一起扑上来把自己疯狂地那个什么了的时候。四兄弟里头最年轻的一个忽然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对着几个兄长道：“还是大哥眼光好，这姑娘这么一收拾，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意思。”

被称作大哥的中年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地道：“有美人，怎么能没美酒，把那几坛子女儿红摆上来罢，咱们的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