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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朝堂惊变

萧凤青一怔,回过神来,不由慢慢眯起了眼睛:“看起来你还不到病得要死的地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聂无双病得浑身无力,这一巴掌对他来说犹如蚊子叮了一口,但是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萧凤青说完狠狠一把甩开她,聂无双顿时失去依靠,滚落在床下。他毫不怜惜的力道令聂无双的额头撞上床脚。夏兰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去扶。内殿中晏紫苏浑身打颤,杨公公则眼观鼻,鼻观心,镇定自若。

萧凤青一双狭长的凤眸扫过内殿中的人冷笑道:“刚才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杨公公犹如石雕,夏兰噤声不语。而晏紫苏则慌忙跪下:“微臣……微臣……什么都没看到。”

萧风青冷笑一声:“什么都没看到?那晏太医怎么看诊呢?”

晏紫苏吓得连连磕头:“微臣……微臣看见……聂美人烧得糊涂了,自己跌下床了。”

萧凤青哼了一声:“算你聪明。”他说完拂袖大步离去。聂无双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愤然离开的身影,心头的郁气这才散去了一些。

萧凤青走了,不一会在外面候着的两个白发苍苍的御医这才进来。还好他们对聂无双的诊断与晏紫苏相差无几,药与针灸齐下,这才稳住了聂无双的病情。到了傍晚,聂无双已经烧退了,能由夏兰扶着喝几口白粥。夏兰看着她病恹恹的神态,但是好歹是神志清醒,在一旁连连念佛。

聂无双躺在床上,冷笑:“念佛有什么用?佛祖都不收我。”

夏兰连忙呸呸两声:“聂美人说什么呢!”她顿了顿,看四周无人,这才劝道:“聂美人怎么能打王爷呢,要不是王爷,奴婢们还请不来御医呢,晏太医一个人怎么能行呢?就为这个,聂美人也不该打。”

聂无双只是冷笑,她高烧过后嗓子沙哑,吃力道:“我不恨他恨谁?”

“那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恨本王?”萧凤青不知什么时候闪身进了内殿。聂无双此时神志清醒,侧头一看,这才明白他之所以大摇大摆地敢进来是为什么了。

原来他打扮成内侍模样,猛一看去不过是个面目清秀俊美的内侍而已。

聂无双看见他来,心中的怒火又升腾起来:“王爷说要为无双报仇,现在呢?你把那张图给了别人,为的却是自己铲除异己!你的诺言还在吗?无双的大哥还等着建功立业明年去娶云乐公主,这些都毁了!还有,那些人不仅仅是要掉自己的脑袋,他们就算与你作对死有余辜也就算了!但是通敌在应国是诛九族啊”

她顿了顿,挣扎地想要下床:“是九族啊,睿王殿下!”她聂家被齐国昏君抄家灭族,灭的才一族而已,就血流成河。一百多口的性命就这样没了。通敌,在应国那可是依法当诛九族!

更何况这次获罪的就有十几个官员!他们背后族人加起来有数千之多!

萧凤青看着在床上挣扎的聂无双,猛地靠近:“本王当然知道!”他靠得那么近,近得聂无双可以看见他过于短小的内侍衣裳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出他健硕的线条。

聂无双脑中晕呼呼的,但是心中一口气撑着不让自己软倒在床上,她连连冷笑:“王爷知道的话还执意这么做,那王爷请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萧凤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低头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道。

聂无双听了,沉默了许久,眉心间的愤怒渐渐退去,许久她长叹一声:“既然这样,好吧,王爷此计一箭双雕,无双佩服,只是……”

她欲言又止。萧凤青见她不再生气,长吁一口气:“只是什么?”

“只是王爷动作太大,牵扯太多,太后怎么想?皇上怎么看?那些人杀是不杀?最后也许根本不是王爷所能掌握的。而且……”聂无双叹了一口气:“而且一定要死这么多人吗?”

萧凤青无所谓地一笑,神色又恢复慵懒:“反正本王的目的已经达到。”

聂无双看着他邪魅的俊脸,最后闭上眼,长叹一声。

……

聂无双病的虽然凶险,但是在萧凤青的授意下,几位太医院的院正战战兢兢,竭尽所能为她诊治,皇上又派林公公前来看望,赏赐下的珍贵药材一应俱有。

林公公放下赏赐,临走前宽言安慰:“聂美人安心养好身子,如今皇上国事繁忙,等空了一定会过来看聂美人的。”

聂无双忙道:“请林公公对皇上说,臣妾已经大好,请皇上专心处理国事不必挂心。臣妾此时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罪过,更不敢让皇上为臣妾多费一份心思。”

林公公见她贤淑谦恭,不由心中暗自点头,又说了一些话这才离开。林公公来去匆匆,但是这聂无双得圣宠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位位份高的妃子依然还留在行宫中,如今后宫除了太后,皇后,就只有聂无双,其余的妃子不是已被皇上冷落许久,要不就是已是人老珠黄,畏畏缩缩,再无翻身的余地。

绝望中的人总是想要抓住身边任何可以获得生机的东西。一日聂无双正服完药,忽然夏兰走了进来:“聂美人,尚衣局的女官过来了,想为聂美人量体裁衣。”

聂无双皱眉:“不是之前跟尚衣局的人交代过,等我病好了再置办衣服么?”

夏兰为难,正要解释,殿外走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官,面容平凡,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严肃。她走近几步,在聂无双不悦的目光下站住脚步,跪下:“奴婢尚衣局的女史,元梅拜见聂美人。”

聂无双见她已进来,不好再阻拦,微微皱了秀眉:“女史冒然进殿,到底是为何事?若是裁衣的事,等我病好了再说吧。”

女史叹了一口气,又跪下:“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但是实在是无法可想,想为聂美人引见一个人。”

聂无双听得奇怪,问道:“是什么人?”

她见女史面上为难,知道她说的事肯定不能当众讲明。她略略沉吟,挥退宫人,独留她一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女史面上感激,连忙又重重磕了一个头,从殿外叫来一位身着宫女服侍的女子。那女子一见聂无双,“扑通”跪下,口中连声说道:“请娘娘救命啊!”

聂无双打量她,只见她双目通红,面容憔悴,想是哭泣了许久。

“你到底是谁?”聂无双问。

“这位是谏诤司吴大人的妻子。”女史在一旁解释。

吴夫人连连磕头:“臣妾自知自己夫君得罪了聂美人,但是这不是他的本意,夫君曾对臣妾说过,当初他参聂美人也是不得已为之……”她边哭边说:“如今臣妾的夫君被诬通敌,那这一门老小都不能活命了,求求聂美人帮忙在皇上面前说说情,就当娘娘您行善积德,臣妾……臣妾肚中还有孩子……臣妾死也就算了,连累了腹中孩子那就是罪孽深重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根本不会见臣妾,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冒死前来求见聂美人。”

聂无双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隐约知道了来龙去脉。当初她避祸东林寺是因为谣言加上谏诤司一些官员的猛烈参奏,言之凿凿说她是祸水,连不相干的钦天监那边隐约也有一些说法,最后逼得她不得不离宫去往东林寺。

如今看来,萧凤青把之前反对她入宫的官员通通贴上“通敌”的罪名,那谏诤司的吴大人恐怕官阶并不高,可想而知,一个连太后与皇后都见不上面的官员,怎么可能有利用价值?他就算死了,对萧凤青全盘的局势也并无影响,也许,他唯一的罪名不过是因为当初的一道反对她聂无双入宫的奏本。

聂无双想着长叹一声:“吴夫人怎么会觉得本宫有能力在皇上面前说情?要知道我只是一介小小的美人而已。”

吴夫人听了磕头道:“娘娘不必自谦,娘娘虽然只是美人,但是自应国开国以来有哪位美人能独居一宫?更何况皇上还亲自去东林寺迎接娘娘回来。由此可见,皇上心中一定是十分看重聂美人的。”

她脸上泪水涟涟:“聂美人,就当您行行好,做做好事,去求求皇上吧。臣妾保证夫君一脱罪,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聂美人的。”

聂无双摇了摇手:“你回去吧,这事兹事体大,本宫连皇上的面都没办法见到,怎么替你夫君求情?更何况这事牵扯到了‘通敌’的罪名,本宫是不会去插手的。”

最明哲保身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与她无关,也不会与她有半分关系。这是萧凤青那日临走前对她的忠告。

吴夫人听她如此说道,心中涌起绝望,失声道:“‘通敌’的罪名是莫须有的罪名,娘娘难道无法分辨吗?这根本不可能!娘娘心中一点怜悯之心也无吗?”

聂无双冷冷看着她:“当初你夫君吴大人参本宫是祸水东引,扰乱朝纲,这难道也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本宫一介弱女子,若是真的被你夫君当初参倒了,那现在只会在尼姑庵中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你哪来的地方求情?”

“你走吧,今天就当本宫没有看见过你。”聂无双冷淡说道:“女史也走吧,今日之事大家当没发生过。后宫不得干政,本宫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吴夫人哭哭啼啼地走了。带她来的女史亦是面如土色。杨直见她们走了,皱眉进来:“这尚衣局的女史也是糊涂了,在宫中那么久了还会惹上这样的是非。”

聂无双只在一旁出神,许久才幽幽道:“也许她也是不忍心,又或者曾经身受吴夫人家的恩惠所以才冒死引见。”

她转头看向杨直,面上隐隐有恻然:“杨公公,你去派人看着那女史,我怕她会想不开做了傻事。”她长叹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要再死无辜的人了。”

杨直面上一紧,连忙快步离开。过了一两个时辰,他脸色煞白地回来,对聂无双缓缓摇了摇头:“奴婢赶到的时候,女史已经服毒了,救不回来了。”

聂无双摇了摇头,一旁的夏兰茗秋顿时心有戚戚焉,都静了下来。

……

在应国朝堂的轩然大|波还没有平息的时候,忽然边境传来秦国集结兵力的情报。顿时整个朝堂人心惶惶,纷纷都猜测是不是与这次爆出“通敌’有关,萧凤溟连连下旨,命西北一带的藩王将军一定要厉兵秣马,以防秦国突袭。

正当应国朝堂与边境一带紧张万分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个消息:秦国挥师十万骑兵进攻齐国!

秦国攻打齐国!这个消息从千里之外的应国边境一路传来京城,途中跑死了两个传令兵,五匹日行千里的良马。

御书房中,狻猊铜鼎里香烟缭绕。御座之上,萧凤溟淡然俊朗的眉眼在香烟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帝王的威严与神秘的气息。

萧凤溟看着手中墨迹似未干的密报,不由陷入了沉思。他看向坐在下首的萧凤青,许久才长吁一口气道:”计策显效了!“

萧凤青微微一笑,俯身拜下:”一切还是皇上的神机妙算,臣弟不敢居功。“

以齐国边防图交换他们需要铲除高太后在朝堂中势力的罪证,到如今秦国攻打齐国,这一步步都是萧凤溟的主意。一切只要等着齐国受不了秦国的铁骑,向应国求援,到时候齐国与应国就有堂而皇之的理由结盟去攻打秦国,等秦国这虎狼之国覆灭,然后应国再掉转枪头,对准早已经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的齐国,到时候,这天下……何愁不是应国的?!

萧凤溟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凤青,微微一笑:”平身吧。“

远处,响起宫中钟楼敲第一声悠远的钟声,提示着:日暮了,宫门即将在三声之后落钥。萧凤青告退,在他转身的时候,听见萧凤溟对林公公说道:”摆驾‘永华殿’。“

他不由顿了顿,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

聂无双看着落日的余晖,出神了许久。忽地身上一沉,她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许多天不见的萧凤溟已经含笑站在身后。他把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眼中露出怜惜:”几日不见,你怎么又病了?“

聂无双连忙跪下:”臣妾……“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扶起:”不让内侍通传就是不想让你拘礼,更何况你病还没好全,这些俗礼就不要守了。“

聂无双起身,看着面前的萧凤溟,只见他面上亦是憔悴,想来这十几日他也睡不好,吃不好。聂无双看着,手慢慢摸上他的脸颊,微微一笑:”皇上也瘦了。“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摩挲:”你的病是朕的错,要不是那天赶回京城,也不会病得这么重。“

他与她絮絮叨叨说一些无关的话题,两人都心不在焉,却又无法停下,两人似有一种奇异的默契,仿佛一停下就会想起在天牢中的那些呼告无门的人。

御膳摆上,萧凤溟与她一起用膳,正用到一半,忽然门口的内侍急忙进来:”皇上,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殿前。“

聂无双一听微微诧异。高太后这时候怎么会如此匆忙过来?

她心中惴惴,萧凤溟已经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聂无双连忙跟上。到了殿前,只见高太后一身十二幅的玄黑凤服,头戴沉重的九凤金冠,手拄着龙头拐杖,正由内侍扶着一步步迈上石阶。

聂无双注意到了萧凤溟眉宇间飞快地皱了皱,然后恭敬上前,亲自扶了高太后:”母后这时候怎么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吗?“

高太后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搀扶,淡淡道:”已用过了。“她雪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饰郑重,萧凤溟看着她径直进殿的苍老身影,连忙紧跟进去。

等高太后在殿中主位上坐定,萧凤溟与聂无双一起跪下拜见。

萧凤溟问道:”太后此时郑重而来,一定有什么事,不妨给皇儿说说“

高太后犀利的老眼盯着萧凤溟的沉静的眼,问道:”天牢里的十几个犯事的大臣皇上想要如何处置?“

她未叫他起身,萧凤溟自然不能起身,他飞快看了一眼高太后:”按应国的律法,‘通敌’定罪后,应抄家灭九族!“

高太后冷笑起来:”那皇上可是要一个个杀尽?“

萧凤溟面不改色:”乱臣贼子,理当诛之!“

高太后哈哈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皇上知道哀家为什么拖到今天才来见你?哀家就想看看你怎么做。难道几封信就能断定那些人会出卖应国串通秦国吗?哀家不信!皇上你难道也信?如果他们通敌,那今日秦国攻打的就不会是齐国而是我们应国!“

萧凤溟在地上跪得笔直,淡淡接口:”朕也不信。但是不得不信,证据确凿,太后您是要为他们求情吗?“

高太后一听,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中的拐杖重重敲打在地上,笃笃直响:”反了反了!皇上如此做,一定会伤了一干臣子的心!“

萧凤溟站起身来,弹了弹龙袍下摆的灰尘,淡淡道:”难道他们通敌祸国,食君之禄,不做忠君之事,就不伤朕的心吗?“

高太后被他气得双手颤抖,枯瘦的手指上萧凤溟的脸,只能颤颤骂道:”你这个……这个……“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无话好说,萧凤溟冷声道:”来人,太后累了,请太后回宫歇息。“

内侍摄于高太后的威严,不敢上前。萧凤溟连叫了几声,都未有人敢上前。

高太后冷冷过一笑:”皇上以为自己就能一手遮天了吗?想杀谁就杀谁?哀家还没死呢!“

萧凤溟脸色微变:”后宫不得干政,太后难道忘记了这条祖训了吗?还是要让皇儿去太庙请来先帝的龙锏,太后才肯回宫吗?“

高太后苍老的面容一紧,失声道:”你竟然……竟然敢这样说话!你要知道是谁扶了你当上皇帝!你这个贱婢生的……“

萧凤溟不欲再说,冷声吩咐:”请太后回宫!“他说完转身拂袖进了内殿。聂无双不敢耽搁,连忙对太后施了一礼,匆匆跟了进去。

安静的内殿中,萧凤溟袖手站在窗前,看着一株粉红的玉簪花低垂在窗边。聂无双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只是陪着他沉默站着。

”太后走了吗?“萧凤溟淡淡问道。

”走了。“聂无双轻声回答。

”你也听到了吗?“萧凤溟忽然问道。

聂无双微微一怔,不由问道:”听到了什么?“

萧凤溟淡笑:”太后刚才的责骂。“

聂无双忽然记起高太后那一声愤怒而鄙夷的怒骂,她说,‘你这个贱婢生的……”下半句一定更加难听,不是“野种”就是“杂种”。以萧凤溟现在的实力,高太后尚可以轻易在他面前喝骂如小儿,可想而知,萧凤溟从前还未亲政的时候,高太后又是如何刁难于他。

聂无双忽然心中微微有些可怜面前这总是面色淡然从容的帝王。原来九五至尊的位置对于萧凤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枷锁。只不过这枷锁上套上一件犹如天神光辉一样的龙袍而已。

“我的母亲曾是太后身边的一位婢女。”萧凤溟忽然开口,这一次他不自称朕。聂无双心中微微一震,这是他第一次为她敞开心房。

“一次被我父皇看中后,向高太后要来做了身份低微的尚寝女官。后来母亲有孕,这才正式成了父皇的妃子。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低着头,对每一个身份比她高的父皇的女人跪拜,有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对她们跪拜,母亲说,她说,因为她们的出身比她高太多,一辈子她都得屈居她们之下。”

他忽地淡淡轻笑:“朕说这些很无聊吧?”他眉眼带着笑意,但是纯黑的眸深处却有一丝深切的悲凉。

聂无双摇了摇头:“敢于把往事展示人前的,并不是无聊,而是一种积蓄力量的办法。皇上说吧,臣妾想听。”

萧凤溟看着窗外,淡淡继续往下说:“当时高太后还是先帝的皇后,生有一子,后来天不假年,早夭了。那时父皇的儿子很多,出身背景比朕好的自然不乏有很多人选。但是太后唯独选中了我,我想她是选中了我身后总是谦卑懦弱的母亲。后来,父皇在几位极有可能当太子的皇子中犹豫不决,最后是太后用尽了各种办法说服了父皇,所以朕才有可能当上太子,坐上皇位。”

“那皇上的生母呢?”聂无双追问。

萧凤溟看着窗外,许久才淡淡道:“死了,在朕即皇帝位的前一年病死了。”

平淡的口吻,平淡的解释。聂无双却听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意味。在后宫,永远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人默默死去。高太后夺了别的妃嫔的儿子,自然不敢让她活到可以跟她平起平坐的那一天。

原来……都是可怜的人!聂无双忽然想起萧凤青玩世不恭的俊脸,一样的身世,一样的隐忍。萧凤溟选择了沉默顺从,期待最后的绝地反击。而萧凤青则选择了叛经离道来遮掩自己的野心。

原来,身边的人,心思都那么不简单。聂无双在心中长叹一声,看着窗外,心中一股隐忧慢慢升上心头。

……

高太后斥责皇上之后两三天,静如死水的朝堂纷纷起了涟漪。不少朝中重臣开始纷纷上表请奏,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从轻处罚以“通敌”罪名下天牢的十几位朝廷命官。

萧凤溟每次上朝,都有朝中官员以死谏言。他几次想要结束朝会,都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拂袖怒而离开。朝堂纷扰,远离京城的行宫也似渐渐察觉到了不安,淑妃与云妃几次上表请求回宫。萧风溟都按下奏表,不下圣旨。

聂无双冷眼看着,对于朝廷重臣的反应,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高太后在逼皇上让步,而淑妃与云妃又因何要回来凑热闹?

她问杨直。杨直低声叹道:“淑妃就不必说了,这次‘通敌’罪臣中有几位是她父亲的属下。而云妃父亲虽然是清流一派,但是京城世族之中早就抱成了一团,已经无法分开,更何况这次祸及九族,实在是牵扯太大了。”

杨直既然这样说,那一定是十分严重了。聂无双这才真正感觉到萧凤溟身上的压力。萧凤溟一连几日上了早朝,每次怒都是而下朝,到了第五日,他干脆下旨罢朝三日。举朝皆惊。

……

亭中琴声,参天大树遮蔽下,满亭的翠色阴凉,聂无双素手轻捻回转,悠扬的琴声已经从指间倾泻而出。她看着对面躺在凉榻上闭目养神的萧凤溟,指间轻捻,琴音越发空灵悠扬。

林中安静得犹如世外桃源,聂无双看着满目的翠色,不由悠悠出神。三天了,萧凤溟在她处已经闭门不出三天,他与她不是对弈就是品茗,夜夜召宫中的舞姬前来献舞,丝竹声不绝。

第一天罢朝,龙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

第二天罢朝,曾经的太子太傅前来请皇上上朝,颤巍巍的耄耋老人经过聂无双的身边,中气十足地骂道:“祸水!”

第三天罢朝,三朝元老重臣纷纷跪在永华殿前长跪不起,请皇上从轻处罚依然在刑部中关押的罪臣。

萧凤溟统统视而不见。聂无双漫不经心地抚着琴,此时此刻,那十几朝廷重臣恐怕已经在她的“永华殿”前,在炎炎烈日下跪得昏死过去了吧。

“错了,弹错了一个音。”闭着眼睛的萧凤溟忽然开口。聂无双停了手,笑道:“原来皇上装睡呢。”

萧凤溟从玉片凉榻上起身,笑道:“好久没有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聂无双只是笑,他虽说得轻松,但是心中一定不轻松。手中握着几千条的性命,上头有太后压着,下面有臣子反对着。他一定睡不安稳。

京城中又有新谣言风起,说道那些“通敌”的罪臣是秦国的反间计,为的是让应国自顾不暇。又有人传言,这是聂无双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的一招因为那些大臣中有不少是当初反对聂无双进宫的人……

纷纷扰扰,不一而足。几次夜半聂无双醒来,都看见他在内殿中徘徊。挺拔的身影在月色下竟隐隐有凄凉萧索的意味。

“皇上,行宫来的上报。”林公公在亭外接过匆匆而来内侍手中的竹筒,递给萧凤溟。

聂无双停下手中的琴,萧凤溟接过,淡淡道:“不会又是要闹着回来吧?”

他打开才刚看了几行字,不由脸上大喜,捏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来回在亭中急急踱步。

“皇上?……”聂无双试探地问:“到底是什么事呢?”

萧凤溟哈哈一笑,纯黑的眸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光彩:“是喜事!哈哈……”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林公公连忙跟上。

聂无双看着他行走如风的背影,还未回过神来,就看见他过于欢喜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杨直走了进来。聂无双一使眼色,他立刻捡起,奉到她的面前。才看了几行,聂无双不由微微变了脸色,许久,她才淡淡地道:“把这张纸烧了。”

杨直见她面色难看,不由看了一眼,上面第一行字写着:“妾已有孕一个月有余……”底下的署名是“芙”。

芙是云妃的闺名。她复姓慕容,单字芙。据说皇上当初迎云妃入宫,特地将她住的“延福宫”更名“明芙宫”,取起“容色明艳,皎皎如芙蓉仙子”之意。他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云妃盛宠三年无子,如今却在行宫中查知得了身孕,这对她和对萧凤溟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所以一向不喜怒形于色的萧凤溟也激动难耐。

聂无双忽然感觉心中某个信念在分崩离析。原来,宠爱于与宠爱之间,她并不是一直那么独一无二……

杨直见她清丽绝伦的面上神色寥落,安慰道:“聂美人还年轻,一定还有机会的。”

聂无双低头不语,渐渐的,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掉在琴弦上,许久,她掩了眼,轻声叹息:“曾经,我也是有过孩子的……”

……

云妃有孕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后宫,为了不让她贸然入京,动了胎气,萧凤溟连下了三道圣旨,命云妃在行宫中好好休养。流水似的赏赐源源不断从皇宫中运向行宫。要不是萧凤溟如今国事繁忙,他肯先定一早就到行宫中看望自己的爱妃。

聂无双拜见皇后时,皇后神色亦是寥落,仿佛几天不见,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皇上对聂美人可谓盛宠了,都为了你不罢朝三日,本宫责令你好好回去反思!知道什么才是该守的妇德!”皇后冷声道。

聂无双知道她不过是借题发挥,以发泄对云妃有孕的愤怒,遂磕了一个头,默默退下。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亲自送她出来,宽言安慰:“聂美人不必难过,这几日皇后娘娘心情不好。”

聂无双淡淡一笑,握了她的手:“妾身知道,谢谢秋蒙姑娘。”秋蒙只觉得手腕上一凉,一个重而沉的金镯子就扣在了她的手腕间。

秋蒙不由又惊又喜,想要推脱,聂无双却早已按住她的手:“若有空,皇后娘娘还是得秋蒙姑娘开导开导,不然郁结在心,对皇后娘娘的身子也不好。”

秋蒙叹了一口气:“是呢。皇后娘娘就是忧思过重了。”她见四周无人,小声对聂无双说道:“其实,皇后娘娘真正担心的就是‘明芙宫’那位。说到底,皇上心中最爱的还是那位娘娘,其余的,并不是那么上心。如今那位有了身孕,皇后娘娘担心大皇子……唉……奴婢也不敢胡说。”

聂无双只是听,随后笑笑:“不会的,大皇子自幼聪慧,又是皇后亲自教导,那还怕什么呢。该担心的就是我等没有子嗣依靠的苦命人了。”

“是啊,聂美人年纪轻轻,又得皇上宠信,早晚也会有龙子的。”秋蒙恭维道:“不过,唉……就算有龙子又怎能越过那位去?”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失言,连忙勉强笑了笑,扯开话题,又说了一阵,这才告辞离开。

聂无双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唇边含了一丝冷淡的笑意。

……

秋蒙回了宫中拜见皇后,皇后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怎么样?”

“一切按皇后娘娘交代的说了。”秋蒙连忙说道,她手心拿了一个澄黄的镯子,恭敬道:“这是聂美人塞给奴婢的。”

皇后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居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你收着吧。”

秋蒙眼中一喜,连忙恭声应道,又仔细说了与聂无双的对话,这才离开。

皇后歪在美人榻上问道:“嬷嬷,你说这聂美人会不会真的入套?”

一旁的王嬷嬷想了想:“按道理应该会,但是……”

“但是什么?”皇后皱着眉头问道:“难道她能看着那个女人夺了皇上对她的宠爱?”

“但是奴婢看聂美人也是个谨慎的人,皇上宠幸云妃时日已久,如今有孕是情理之中,聂美人一来位份太低,二来,如今谣言甚嚣尘上,她恐怕不敢轻举妄动,为自己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王嬷嬷分析。

“那还有谁可以对付那位?”皇后眉心不展,手上长长镶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在榻上的玉片上划着,嘎吱作响,听起来格外瘆人。

王嬷嬷胸有成竹:“在后宫中,想要对付云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需要皇后娘娘出手。”

她附在皇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皇后听了,眉心渐渐舒展开,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腰带上的五彩璎珞,冷笑:“如果能如你所说的就好了。”

“一定会的。娘娘且安心吧。最着急的不是皇后娘娘您呢。而是那些没有子嗣依靠的人呢。”王嬷嬷笑道。

……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只是冷笑。当她是傻瓜呢。派一个宫女说那番话就可以让她傻傻入了圈套吗?

杨直进殿中来,屏退宫人说道:“皇上刚才下旨,令淑妃娘娘在行宫中照顾云妃娘娘的饮食起居。”

聂无双一听,不由笑道:“那淑妃就算想要动手脚也是不行了,这个圣旨一下来,淑妃还不把她捧得跟神仙似地供着?”

杨直也微微笑道:“是的,皇上这一招分明是要保云妃娘娘腹中的龙嗣了。”

聂无双听了只是冷笑:“我们就看着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自有不甘心的人出头。只要不牵扯到我身上就行。”

杨直叹道:“聂美人圣明。”

……

云妃有孕,萧凤溟大赦天下。所有轻罪的人都释放,老弱病残在押犯人也一律放了。所有死囚押往漠北修筑工事,取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意思。只有在天牢中等待三部会审的“通敌”罪臣们,萧凤溟没有任何旨意。

八月中旬的应国京城,燥热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大家都期盼着这个季节下一场痛快的暴雨。但是天气晴朗得没有一丝云朵,无端得令人心头烦躁。

聂无双在“永华殿”中,闲时抄抄佛经,派人给高太后送去。太后自从那次收到她誊抄的佛经孤本,甚是喜欢,又派人拿了几本她惯常看的佛经让她有空抄抄。聂无双的字娟秀工整,又有锋芒内敛的韵味,甚得太后喜欢。

这一日,聂无双正在誊抄佛经。高太后的身边内侍吴公公过来。高太后对各宫妃嫔向来冷淡,除了她喜欢的淑妃之外,很少见她亲近哪个妃子,连皇后娘娘她也甚少过问。

吴公公带来高太后的赏赐,是一盘从西域运来的水晶葡萄,刚洗过,一颗颗玲珑剔透,晶莹可爱。嫣红得发紫,看起来十分可口。

“这是太后娘娘给聂美人的赏赐。太后娘娘说,聂美人虔诚,值得嘉奖。”吴公公笑眯眯地道。

聂无双亲手接过赏赐,笑道:“几本佛经而已,正好借花献佛,给太后娘娘多攒福寿。”

吴公公悠悠地接口:“福寿并不能都指望佛祖,不然世人还用营蝇苟苟在世上挣扎吗?太后信的是自己。”

聂无双一怔,随后笑道:“太后圣明。”

吴公公一笑,躬身退下:“太后期望聂美人有空去‘永熙宫’中走走。太后一人孤寂,喜欢年轻的嫔妃过来多看看,陪太后说说笑。”

聂无双脸色一整道:“臣妾知道了。”

吴公公走了。聂无双盯着桌上的西域葡萄不由秀眉深锁。杨直轻轻走进殿中:“吴大总管可是说了让聂美人不高兴的事?”

聂无双摇头:“他带来太后的意思,让我有空多去太后宫中走动。”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太后与皇上不和,我若多与太后亲近,皇上又该怎么看?”

杨直亦是眉头深皱:“如今云妃有孕,皇上心思已经到了行宫中,如今聂美人要是多亲近太后,皇上恐怕会多想。”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那还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吗?”

杨直想了想,半天才道:“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

上林苑中,云乐正在试最近新贡的马匹,娇俏的脸上香汗淋漓,那高头大马神骏非常,又野性难驯。她试了几次都无法靠近,只吓得一旁的宫人提心掉胆。纷纷苦劝云乐公主不能冒险。

云乐正不耐烦,一听宫人絮絮叨叨,不由心头火起,抓起自己的马鞭,狠狠抽向他们:“滚!都给本公主滚!本公主就是不信驯不了这些畜生!”

此时一位内侍衣饰的宫人远远走来,一见这边鸡飞狗跳,不由笑眯眯地袖手在一旁看着。云乐一见他面生得很,不由怒问:“你是哪宫的奴才,在这里看本公主的笑话吗?”

那小内侍笑嘻嘻地上前拜见:“奴婢是‘永华殿’的内侍德顺,来替聂美人传话来的。”

云乐一听是聂无双,不由停下手中的鞭子:“是聂姐姐?她有什么事?等我驯服了这匹畜生再去和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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