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下了土阶,从坪里往东头走,快走到高克贵跟前了,才煞白了脸厉声喝道:“高克贵,昨晚怕是思谋了一夜吧?哼!耍吗子鬼名堂,我还不晓得!你个臭地主,也不想想,充吗子假积极,你不破坏‘大跃进’和三面红旗就要得了,你敢不老实,全队社员马上现场斗争你!”
高克上看着高克贵手里端着的破铁锅,气得满脸通红,冲他哥哥骂道:“不安分的东西,想找死了?!”高克贵本来想跟曾风云辩解,见着他弟弟,他再不敢多言。他满脸横肉涨得通红,连唯一的右眼珠子都红了,看得出,他是憋着气的。
人们从两厢横屋涌出来,站到正屋土阶上,土坪里一时陷入窒息。曾朝顺曾风云高克上都不再说话,高克贵勾了头,端着破铁锅从曾朝顺门口边下到土坪里,又从高克上身边走过去,朝土坪角上的石级下走。才走下两级,“哐当嘣沙”一阵响,他手里的破铁锅砸到了石级上,又沿着石级往下面摔下去。高克贵一急,伸手去抢,他一只眼睛本来就不方便,没想到脚下一滑,他“哎哟”一声,打了个趔趄,高大笨重的身子失去了重心,好在石级不高,高克贵脚下又滑了两级,他的身子正面扑在下面的泥土地上。他的嘴巴鼻尖上马上肿了,额头碰在一个小石子上,撞出了一个不大的口子,鲜血马上涌了出来,他的脸上净是灰土。
听响声,曾风云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再言语,返身朝西厢房慢慢走了。
人们一窝蜂涌向土坪角上,细徕几细妹几们拍手道:“噢,噢,臭地主摔了个狗吃屎!”大人们用巴掌轻轻拍了他们一下,制止道:“莫瞎嚷嚷。”
高克上在土坪角上气道:“活该,吗不摔死!”曾朝顺制止道:“克上哥,莫多说了。”
高克上老婆曹冬梅从第二排横屋跑出来,叹息道:“大伯,你何苦嘛!”。有人下了石级,和曹冬梅一起伸手扶起高克贵。
唐氏听说高克贵摔出血了,赶紧拿了点白糖,从人群中挤出来,下了石阶,喊住高克贵,帮他用白糖掩了伤口,止住血,好心道:“克贵呀,你不自讨晦气嘛!”
高克贵脖子都粗了,涨得通红,上面一根根筋都冒了出来。他结巴着反复嚷嚷道:“我……操他娘!我操……他娘!”
曹冬梅惊恐地制止道:“大伯,大伯,快莫逞能,啊!”
唐氏也劝阻道:“吗子都莫讲了,啊!”
高克贵忍着痛,他边往最后一排横屋自己家里走,边闹咻咻道:“我又冒错,我错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