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也知道自己师父早年所作所为甚是不堪,暗叫惭愧,忽然抓起身前一枚黑子掷向棋盘,落地之时,宛如金石之声,震得阿宸双耳嗡响不已。
那大和尚呵呵一笑,袖手挥出,一枚棋子又快又急,凌空落在黑棋旁边。
阿宸吃过亏,本已掩住耳朵,却不闻丝毫声息,定睛一看,那枚棋子竟然深深陷入石板,好似铸在上面一般。
江玄心中一凛,明白刚才争先之时,对手留有余地,未出全力,略一默然,叹道:“前辈绝世神通,令人叹为观止!若非先师遗命,晚辈眼前便应认输了。”挥袖间又抛一子,声音仍是脆响至极。
阿宸这回却忘了掩耳,听得心头烦恶:“这响声好怪!为何大和尚的却不响?”
大和尚又掷出一子,阿宸定睛细瞧,却见棋子并非如江玄般直来直去,而是自上而下,旋转落地,故而大和尚抛掷甚疾,但落到棋盘上时,力道却已消耗殆尽,是以全无声息,这般举重若轻,无怪江玄也自认不如了。
一时间,江玄执黑,和尚走白,两大高手玄素双引,参差两分,裂地制兵,阵如雁行,就这么有声无声、惊世骇俗地下了三十来子。
阿宸不通棋理,全然不知输赢,瞧了一阵也摸不着头绪,正觉无聊的时候,忽然想起自从惹祸逃亡就没吃过东西。
当即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油纸大包,里面有她日间买来的烧鸡,当时忙着向猪屁股挑衅,还没来得及吃,就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
此时摸着,竟然还是温的,阿宸撕下鸡肉,低头吃了两口,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咕嘟嘟咽口水的声音。
阿宸抬头一瞧,却见那小和尚站在五六步外,一边吮着手指,一边瞧着自己,黑眼珠骨碌乱转,露出小猪般好吃的神气。
阿宸瞧他长得肥胖可爱,心生亲近,招手笑道:“小光头,你要吃鸡么,过来呀!”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但耐不住嘴馋,走了上来。
阿宸撕了半只肥鸡,塞给他:“给你!”
小和尚眉飞眼动,喜不自胜,与阿宸并排坐下,也不道谢,捧着肥鸡便啃。
江玄斜眼瞥见,心怀大慰:“这小鬼虽然顽皮,为人却洒落大方,正是我正派中人。”
那小和尚手嘴并施,连咬带撕,动作熟极而流,不一时,半只烧鸡便去了大半。
阿宸瞧他吃得甚快,不觉起了竞争之心,也拼命啃咬,但仍远不如小和尚手嘴迅快,还没吃到一半,小和尚手上已经只剩下两根鸡骨,兀自意犹未尽,舌头**鸡骨上的鲜味,一双圆眼却紧盯着阿宸手里的那半只肥鸡。
阿宸大奇:“他难道不知饱足么?”还没拿定是否再分他一些,那边棋局已生变化。
江玄与大和尚缠斗已久,棋枰上局势渐趋明朗,大和尚棋力矫健,一如龙奔,一似虎踞,结成上下交征之势,将江玄一条大龙困在其中。
江玄遭此困境,不由得以手不断蹙额,陷入沉思。
大和尚占了上风,得意笑道:“江老弟,你还有法子么?依和尚瞧来,你还是投子认输吧,自废武功倒不必,你若输了么,给和尚这个活人磕上三个响头如何?”
江玄知道大和尚故意出言扰乱自己思绪,当即只作不闻,凝定心神,低眉沉思,不待大和尚说完,拈起一枚棋子,挥手掷出,“当”的一声,落在棋枰上:“胜负未分,大师大言快论,为时过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