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姨娘点点头:“玉儿,你是个好孩子,姨娘知道你是怕姨娘想不开,你放心吧,姨娘虽然伤心,可是还有你跟俞儿在,俞儿我就不指望了,整天就想着升官,可是你……”她看了看蓝凌玉的肚了,“再过几个月,姨娘就真的不孤单了。”
蓝半玉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之情,她也没知道再过几个月该怎么对姨娘说穿这个残忍的谎言。
“父亲临走时,曾经跟玉儿提起,他说他很对不起姨娘,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那日早晨,他还跟玉儿说,打完了这场仗,就回来陪着您到江南的某个小村落,置田种地,游山玩水。”
甘姨娘的眼圈又红了,“总归是他有这番心思,你父亲这个人,平时跟我总是少言寡语的,但我知道他是真正关心我,好歹我这一生也算是过得幸福。”
蓝凌玉点点头,“父亲真的很在乎姨娘。”的确如此,在这个时代,能够心心念念一个人一生一世,已经是件十分不易的事情了。而甘姨娘又是风尘中人,她与甘延寿的爱虽然平淡,但也足够她抱着回忆过完此生了。
漏更渐渐指向子时,蓝凌玉便让甘姨娘先睡了。
她带着郁屏和展颜回到自己曾经的闺房,一切都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什么都不曾变过,仿佛蓝凌玉仍旧甘家的大小姐,仍旧是翁主,只是,蓝凌玉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坐在灯下,她拿起弄了一半的鞋子,这鞋子是郁屏手把手教她的,从前太懒,总是不爱做鞋底。现在想要再给父亲做一双,已是他的身后事了。
蓝凌玉费力的穿着线,时不时被锋利的针头划破手指,郁屏在一旁看得心疼,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蓝凌玉要赶在第二天甘延寿下葬之前让他穿上自己亲手做的鞋子。
做完鞋子的时候,东方开始露出一丝天光,前面院里开始有下人起来打扫庭院的声音,尽管声音很轻,却仍旧能够传到耳畔,蓝凌玉心里升起一种模糊的安全感。
她将手里做好的鞋子收了起来,然后悄悄地走到一边,将自己的披风给已经累得趴在另外一边案几上睡着的郁屏和展颜身上。
她走出房间,一缕朝阳红通通的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空气中飘着清晨特有的湿润味道。蓝凌一伸了个懒腰,然后自己走去小厨房洗了把冷水脸。
回到房里把衣物都穿戴好后,这才叫醒郁屏她们两个,郁屏醒了见蓝凌玉已经收拾好一切,赶快与展颜也收拾了一下。
卯时一到,宫里来的车辇停在了甘府门外,一队太监静静列在车辇后面。蓝凌玉连早饭也没吃,也吃不下去,跟甘姨娘匆匆告别过后,便起身回到宫里。
进了宫,先得去太后的长信宫里请安。还没等走近正殿,便听到里面摔杯子砸盘子的声音。蓝凌玉吃了一惊,忙让郁屏上前去打听消息,郁屏匆匆去了不多时,便回来说道:“太后正在为甘将军发国丧的事情生气,皇上坚持不肯让步,听说两个僵持了一夜。”
蓝凌玉心里暗自吃惊,不知为何太后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偏执,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既不失规矩,也没违体统,也没听说哪个大臣拼死反对,为何太后这里偏偏要设个梗。
可是眼下太后心情不大好,现在去请安,恐怕有些自撞枪口。蓝凌玉打了个转便要出宫,却正好碰见太后身边的嬷嬷,她一见蓝凌玉,便皮笑肉不笑地说:“玉婕妤回宫了?老奴这就去跟太后通报。”
说完,她一双大脚飞快地走进了正殿,不多时,她便出来,“太后请玉婕妤进去。”
蓝凌玉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大殿里面几个宫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满地碎片收拾干净,蓝凌玉刚要行大礼,刘骜便说道:“玉儿,你身怀有孕,也不方便行礼,就这么说话吧。”
皇帝都发话了太后也不得不说:“算了,你快坐着罢,若你这肚子再有什么事情,止不定皇上怎么跟我发难了。”
蓝凌玉表面上不动声色,脸色平静如水地坐下,心里却纳闷,什么叫她的肚子也有什么事情,很自然地,便想到了晴碧,莫不是……
没容她细想,便听到太后说:“皇上,王凤可是你的亲舅舅,他先是暴毙在军营,怎么也得算是为国捐躯,怎么只一个甘延寿发国丧,而王凤则就这么默默地给葬了?”
蓝凌玉一听,原来是因为王凤,但王凤死得不光彩,消息迟早会传到外面,若还发国丧,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母后,儿子是想为舅舅也风光大葬,可是舅舅是怎么死的,您也是知道的,完全跟甘将军是两个性质,若是这样也一同发国丧,那传出去,不是让众将士寒心,以后哪个还肯尽心为朝廷效力。”
蓝凌玉转了转头,看向道观方向,甘延寿的尸身就放在那里,虽然天渐渐变凉,而且在西域也有特殊的防腐措施,但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王凤埋也埋了,现在总不能再把他的尸体从西域挖出来重新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