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也不看他,冷笑道:“正主没说要问罪,你却跑出来出头,也太多事了。素日里你满口都是不在乎权贵之言,与你今天的模样一对比,真叫人觉得可笑。”
宝玉立刻变了脸色,指着黛玉,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水溶见他们表兄妹失和,心中甚是奇怪,忙打圆场道:“这里的菊花已经看了半天,什么雅兴都尽了,不要紧的。”说着,转头瞧着黛玉,微笑道:“原来是林姑娘,刚才你说想要我一顾,不知是何缘故?”
黛玉踌躇了须臾,才道:“民女自有民女的道理,请王爷开恩,屏退其他人,听民女一言,民女感激不尽。”言罢,又朝水溶福了一福。
水溶听了,不由一脸错愕,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姑娘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罢,依姑娘之言又何妨?”一面说,一面命侍卫退下,又向宝玉道:“既然你表妹有事,不如你依她之言,暂且回避,如何?”
宝玉皱眉看着黛玉,脸上虽然有些狐疑,但因是水溶开口,到底不敢畏惧,只闷闷颔首应了。雪雁含着担忧,瞥了黛玉一眼,也远远退开了。
直到众人都回避了,水溶温声道:“姑娘之事,如今可以说了。”
黛玉颔首,自袖中抽出笺纸,递了过去,凝声道:“我所求之事,都在这两张纸上,王爷一看便知。”
水溶伸手接了,打开看时,入目处一手簪花字体,秀雅如其人,将自己的出身,贾府挪用了林家五十万两,到头来却一副恩人嘴脸,、以及自己寄居贾府所受的冷待一一尽诉,言辞悲伤婉转,读来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叹息。
水溶细看良久,看向黛玉的目光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悲悯,慢慢道:“原来姑娘是林如海大人的遗孤,林大人一生忠心,声誉一向很好,本王也有些耳闻。”叹了一口气,旋即又道:“姑娘小小年纪,寄居篱下,人情冷暖都尝遍,实在堪怜。”
黛玉仰头看着他,眸中光芒流转,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期盼:“民女如今被困贾府,连回乡的愿望都无法实现,王爷既觉得堪怜,是否愿意助民女一臂之力?”
水溶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着道:“姑娘的处境我很同情,但这儿毕竟是姑娘外祖家,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王,不,我……实在有些为难。”
黛玉登时如堕冰窖,眸中光华全无,仰头迫视着水溶:“王爷当真不愿管?当真要看着民女被逼死在此地,是吗?”
水溶被她眸中深邃的心灰意冷惊住,往后退了一步,才道:“林姑娘这话太过了,到底是血缘至亲,闹不和略生疏些是可能的,如何会做出逼迫之举?姑娘且放宽心,贾府的老太太最是仁厚,等她回心转意了,姑娘的日子立刻就会好过的。”
黛玉送上来的笺纸,只说了近来贾母让她为妾一事,并没有将近日在小说馆受到的冷待写出来,因此水溶满心以为,事情尚且有回旋的余地。
黛玉凄惶冷笑,几乎要落下泪来:“王爷不信民女的话?民女如今已是度日如年,更荒唐的事情只怕还在后头。”
她说到这里,心中悲愤难平,看向水溶的目光充满失望,一字字道:“事到如今,何须多言?原是我太天真,以为这个世界黑白分明,以为有些人与众不同,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王爷既然不愿施加援手,民女也无法,只能在此地等死,罢了,罢了,罢了。”
一连三个罢了,显示出她伤心至极,对水溶再不存一丝期念。
水溶听了,待要解释,却有侍卫奔了过来,匆匆行礼道:“王爷,刚才有人来传讯,宫中收到重要公文,皇上命王爷即刻动身,共商要事。”
黛玉闻言更无二话,朝水溶略略一福,转身就走。
水溶看着她单薄倔强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心中怅然若失,几乎要开口叫住她,但顾念着正事要紧,到底没有开口,只叫过侍卫,用心吩咐了两声,方大踏步步出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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