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音捉抓昊铭的右手,就将他向着房内拉去:“好了,他又跟你没仇,你这么大的杀气做什么啊!”
昊铭端着一张脸,跟着落音向屋子里走,边走边冷声道:“他想要抢走你,就该死!”
师天僵在原地,不置信的看着走到门口的两人,半天都是回不过神来。
那个听人劝的人是魏王吗?他怎么没有一脚将人踹飞一剑次人给斩了?
那个乖乖的跟着师伯走的人是魏王吗?被人这样摆步他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这么温和好相处的人,真的是那个心黑手狠阴残毒辣的魏王?
不会吧?
他没有眼花吧?
师伯,师伯也认识魏王?
师天愣了一阵,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跟着向里走去。
这时,想起刚刚昊铭的话来,他就郁闷。怎么叫做他要强师伯直啊!
他哪里想着要抢师伯啊!
师天进了屋,只听外室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了进来,明显是掀了物案将东西摔了一地的声音。
师天连忙的跑进去看情况,他就说嘛,魏王就是魏王,怎么可能变了一个人?
进去一看,只见昊铭正气呼呼的盯着落音,两人脚边有一个翻了的物案,上边水壶、杯子、碗、碟子、吃食等东西散了一地。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去?”昊铭捏着落音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冷声问着她。
但凡是他有这样的动作,就证明他生气了。
落音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昊铭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问他:“你真的爱阿落?”
她问着,将左手抬了起来,张开五指到了昊铭的面前给他看,“手指已经印了,你若不信,我可以一个一个的按给你。莫不是你移情别恋爱上了我,所以要找着这个借口将我抢回去?”
“谁移情别恋了!”昊铭被落音误会的话气着,一脚踢飞了旁边翻倒的物案,“碰”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摔的散了架。
师天眼睛猛然张大,那可是上好的梨木案,这样一脚踢出去,就能踢散了,这昊铭的功夫到底有多深啊?
“那我带我回去了,阿落回来了,你怎么办?”落音见昊铭被问住,张开双手在他肩上染了血的衣裳上一抹,将十指都染了血迹,转过身,在屋子里寻找着,看到了一个柜子,大步走了过去。
她打开柜子,扫了一眼,果然见到了几张白色的绢漆字片,两指夹了一张出来,快步走到昊铭身边,当着他的面,将指十根手指的指印一根根的印了上去,然后拍到昊铭的手上:“拿回去慢慢比看,看到底是不是!”
落音说的坚定果断,看着昊铭接过东西,又一字字的道:“你记住了,我用的是右手,不是左手!”
昊铭捏紧了纸片,骨节都泛着白意。
他缓缓的走到了内室,落音想了想,跟了进去,见他拿出婚书,一一的认真的看着,半晌,直起的腰软了下去,颓然的躺倒在了地上。
心口一阵阵的痛,昊铭皱着眉,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
如果她不是阿落,那如同她所说,他真的是背叛了。
可他爱的那么深,如今背叛竟然已经不像上次那样惶恐担忧,是他爱的不够深吗?
还是,因为两个人太过想像,像的连他都分不出,所以竟然爱上了两个人……
万一她是阿落,那么,他冒着生命来寻她、救她,竟然得到这样的对待,怎么能不让他痛苦?
落音上前去,蹲下去拿过昊铭手里的婚书,和自己印着的手印比对了一下,确实没有一样的,就将东西合起来,扔在了一边。
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脸上带有茫然之色的昊铭,声音平静认真:“虽说我们是亲戚,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被你三番两次的打扰。
这次你刺杀池净,引得他旧病复发,宁国公震怒,一定要将你逮到,你还是赶快回你的魏国去吧!我走了。”
落音说完,不见昊铭有动作,出了房间,对着在门外站着,脸色不好的师天道:“他是你师父的丈夫,我知道要你原谅他的伤害不可能,但是希望你不要再与他计较了。”
师天吃惊的看着落音,这才明白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句“他要抢走你,就该死”是意思了。
他去年是以为师父被他抓去了,所以才去救的她,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要抢师父走了?感情他受了那么多的刑,不过是因为这个男人嫉妒担忧,才吃了那么多的苦?
师天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不过话是落音说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落音救过他一命,不好忤逆。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躺在地面上的昊铭,实在将这个颓废失意的男人与那个让人听了名字都惊惧的男人联系不到一起。
他跟着落音向外走,小声的问:“师父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子?我怎么觉得她不会爱上他,是不是他强迫了师父,所以师父才借机跑了?”
这种事情的过程她又怎么会知道?
不过,落音心里道,她的确不会喜欢昊铭这样的男人。
出了门,下了台阶,落音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蒙蒙的月光,有些出神。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觉得她十有**可能是那个“阿落”了。
可是……
落音忍住抬起右手的冲动。
那十个指纹里,有九个是她的,右手食指上的不是。
池净当时说给她想办法,她没想到他会在当天就拿来了一层薄膜给她,细心的用药物粘到了她的食指上,弄的看不出破绽,覆盖了她原有的指纹。
要是晚一步,或者池净想着回来了再做,怕都来不及。
她记住了婚书上指纹的纹路,只要一看自己的右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口里的那个人了。
但是她不能。
因为心里有预感她是,那样的话,她真的要直视自己身为妻子与母亲的责任了。看了,就回不到现在了。
如果不能肯定,那么她还能自欺一下,说自己与他们没有关系,硬下心肠来无视他们的存在。
真的对昊铭那样炙热的感情没有感觉么?
不,她有感觉!
如果一个女人能被一个男人那样深爱,为了她后宫无妃,那的确是天底下极为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在池净与昊铭之间,她必须做一个选择!
池净虽然身体不好,虽然他们两之间已经有了距离,可是那个男人是她爱着的!
他的包容、他的体贴、他的脾性,都是她极为喜欢的。
跟他过日子,就算上有宁国公,一定是平静温馨而又甜蜜的。
那是一种细水长流相携到老幸福,是暖和的浪漫,是舒适的怡然。
池净他,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昊铭虽然爱他,可是他的爱太偏激,连一个徒弟都不能包容,这样的感情太过极端,经不起半丝的误会,否则就会是惨烈的结局。
这种浓重的爱,来得快,去的也快。他能这样爱她一年、爱她十年,还能保持这样的热情一辈子?
饮食里,她不喜欢辛辣浓烈的味道。
服饰里,她不喜欢艳丽张扬的颜色。
人群里,她不喜欢火热激烈的性情。
她爱的,是淡泊宁静的幽远、是岁月静好的安逸、是中正平和的无为……
所以,从来温和好相处却从不让别人走进自己内心的童雾舞,能那么快的爱上池净,因为他是对味的那个人。
昊铭不是。
他是激烈的、是暴躁的、是极端的。
热情的时候像火,稍不注意就会被灼伤;冷血的时候像冰,陡然就会将你冻成冰。
他是嗜杀的、是无情的、是血腥的。
他能毫不眨眼的就结束一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不会去管那个孩子的父母会有多么的伤心,也不会去管会对别人的家庭造成怎样的打击和伤害。
除了与他感情深厚的人,一般人包容不了他。
他是张扬的、是放肆的、是不羁的。
这些性情里,有优点也有缺点,他能为一个女人收敛,能为一个女人执着如此,就算不爱,也会被感动。
她感动。
可是感动不能代表爱。
她从小缺少爱,渴望别人真心与关爱,加之有姐姐的对比,这种渴望已经强烈到成为了卑微的地步。只要得了一份别人的真心,就会用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倍的真心去回报,按说昊铭这样炙热纯粹直接猛烈的爱更能轻易的打破她坚守的心房,让她爱到死心蹋地坚贞不渝的地步!
可是,妈,你知道你对我的人生的影响,有多么的重么?
我已经完全放下过去,可是家庭环境对我性格最大的影响,不是我敏感寡断的性格,而是我缺乏安全感的内心!
因为太渴望得到,所以更害怕失去!
因为我不像姐姐那样,拥有很多东西,就算失去一些也无所谓。因为我所得到的,就是我的全部、是不可以失去的的唯一啊!
昊铭他给不了我安全感。
他的感情像火,燃烧过后就成了灰烬,而池净却像是水,能温润我的内心。
我不是在逃避昊铭的感情,不敢去正视,我只是知道,他不适合我、不是我要的那个人而已……
所以,她能狠心、能绝情,就像昊铭一样。
因为不爱。
因为她没有关于昊铭的记忆。
落音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去,浸湿了鬓角,一直凉到了头皮深处。
师天站在一旁,屏着呼吸的看着落音。
师伯的身上,有一种很让人伤感的悲凉。
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让人揪心的情绪?
月光静静的洒下,干枯的树枝拉了长长的树影,落音与师天站在了房门口,偌大的院子里,显得两人的身形那么的渺小。
落音伸出白皙的手指揩去眼角透明的泪珠,低下了仰望夜空的头。
昊铭他杀了阿斗,血洗一整条船,囚了师天,摔死了无辜的孩子,刺了池净……
正如师天所说,无论昊铭的爱如何,她也不会喜欢那样性格的一种人。
昊铭说他们相爱,要么是假的,要么这其中就有特殊的故事。
“带我出去吧。”落音看着师天,笑的平静温和,清眸在月光下更是闪耀着灿烂的光华,像是刚刚那一瞬间的伤感根本就没有从她身上发出来一般。
师天点了点头,跟落音走了了墙边,搂住她的腰,就带着她飞了出去。
到了街上的时候,落音对着师天道:“你快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
“那师伯现在怎么办?跟我回师府么?”师天不放心的问,就算不去他家,怎么着也要把她送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落音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已经将他扯了进来,再去他家,不是要将整个师府给扯上吗?
“我自然是回牢房了。”
“你还回去?”师天吃了一惊,好不容易从牢里逃了出去,怎么还要回去?
落音笑道:“我不过是被歹人劫错了人,放了而已。”
师天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的不赞同。
落音只好跟他解释:“我要是一走,可就成了逃犯了,回去了就不同了。再说了,公子还没醒呢。”落音只好抬出池净来。
师天看落音为了池净还要再冒着危险回去,如此深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我送你回去吧!”师天坚持着。
落音摇了摇头:“有宵禁呢,别人算么敢在大街上乱走,这里是内城,你放心吧。我牌子还在身上呢,找了值夜的士兵,让他带我回去就行。再说了,我还有些功夫呢,你再不走,被人撞见了,是想让人明天参你父亲一本,让他气的三天吃不下去饭么?”
笑着开了个玩笑,落音却知道师天听了这句一定会走。
这个朝代里的人,虽然也有很多忤逆长辈的,但是比起现代来,本心上都是孝顺无比的。
师天还有些迟疑,想了想,他去劫狱这件事情,的确不能让人知道,递了个哨子在落音手里:“我有时吹这个。”
落音笑着的接了过来,看着师天消失,收了哨子。
她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笑着道:“阁下还不出来,在等什么?”
街上的门悄无声自的打开了一扇,一个身穿青衣的人走了出来。
落音吃了一惊。
不是因为她看到了池凉,而是她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门内森森的长矛与火把的光芒。
池凉什么时候找到了这里?
看样子,可是来了好一会儿了。
池凉踱到落音身边,望了眼前方她出来的那个院子,倾着上身笑着凑到落音面前道:“你说,我现在带人围过去,那人的死法会是凌迟还车裂?”
落音明显的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池凉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宁国公怎么会让他一个庶子带着人来?
他现在说这话,是想要跟她谈条件,还是猫戏老鼠?
真要围过去,昊铭会不会有事?或许,他早就察觉,带着人跑了?
池凉像是猜到了落音心里的想法,笑着道:“你就别想了,你身上早被下了药,魏王他跟你接触那么长的时间,他就算跑到百里外,我们也追的上他。”
“你想怎么样?”落音心下吃惊,强自镇定,干脆直接的问池凉。他现在没有动手,就有原因。
池凉伸出手,摸了摸落音光滑的脸蛋,凑到她耳边暧昧的道:“长的这么漂亮,今夜陪我一晚,我就放了他,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