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杜确的夸奖,莺莺的笑声就更显得放肆了,她喘了几口气才解释了道:“杜将军完全高估莺莺了。莺莺也觉得自己算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惜却没到神机妙算的程度,能猜中家父和郑尚书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了解’二字罢了。杜将军可能有所不知,母亲是郑尚书的胞妹,而且莺莺自小由父亲教导成人,每日最多的时间就是在父亲的书房消磨时光,看的是朝堂奏章、见得是人心险恶——里面郑尚书可占了绝大部分呢。十几年下来,郑尚书行事风格莺莺自有一番理解,这才能想到他举动。若是,换个人主持大局,莺莺也就没有一丁点办法了——和将军既能够身先士卒、杀敌护国,又能够运筹帷幄的本事可差多了。”
被莺莺大力褒奖一番的杜确心中更加火热,但他很快凝注心神,让自己表现的守礼而安分,只是不停的表示莺莺的夸奖对他太言过其实了。
看着逐渐缓和的气氛,杜确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得很,本质上而言,他和张君瑞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对崔相国的掌上明珠心中惦念不已,甚至早已经和莺莺同住过西厢独院的自己更是把礼教踩得粉碎。
杜确不过是因为身上带着“受孙飞虎将军之托,千里狂奔探听粮草消息”这个大义的名声,才让一切显得光面堂皇,而不是像个登徒子似的,近距离辱没了相国千金。
但名声说得再好听,杜确身为一个男人自己却清清楚楚知道他享受着相国千金对自己的毫无防备,更加享受莺莺的体贴温存,甚至就连她的调侃、得意和畅所欲言都让杜确心头窃喜——他的义弟张君瑞唯一比他倒霉的大概就是出现的时机太差,给崔相国千金留下了一个“轻佻书生”的印象,以至于接下来不论做什么都让莺莺觉得不怀好意。
杜确细致的分析着自己情感和心绪,不由得为了自己最初的伤势而感激,但在同情自己义弟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到窃喜和不安——既为了自己的好运和莺莺的亲近而窃喜,同时又没办法忽略“夺人所爱”的不安情绪。
带着这点别扭的情绪,接下去的路程杜确和莺莺竟然诡异的陷入了沉默,三人坐在车厢之中摇摇晃晃的路过长安城门,进入相府。
名义上坐轿子去普救寺参拜了一圈,实际上根本没离开相府大门的相国夫人郑氏一见到崔安驾着马车进入内院,立时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冲到了马车前,双眼定在车厢的垂帘上,恨不得用眼神将帘子烧出个大洞,好看到女儿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是不是真的过得还好。
之前一直强行压制的担忧和思念倾闸而出,郑氏把手中的帕子攥的死紧,可从内侧掀开了帘子后,首先跳下马车的却是杜确。
郑氏脸上神色一整,思维迅速回到了“高门贵妇”的频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太过激动了,不由得后退两步站直身体,不想丢了相国府的脸面。
杜确自信的将踏脚凳在马车前摆放好,平茗马上先走出车厢,扶着莺莺的手臂慢慢下了马车,随后招呼着早就等在郑氏院子里面的仆妇将车厢中的行李抬出来,运回莺莺的院子、收拾整齐。
莺莺一直觉得自己成熟理智,可看到郑氏眼眶泛红、双手紧紧绞在帕子上殷殷注视自己却因为礼教束缚不肯上前一步的样子,心中一动,鼻尖不由得感到酸涩不已。
她急匆匆的向郑氏走了两步,带着点哭腔的轻声唤了一声:“阿娘。”
郑氏霎时就绷不住了,一把将莺莺扑在怀里,上上下下对着她摩挲了起来,一双保养良好的手掌最终停在莺莺脸上,心疼的揉着她的脸颊,不停的说:“瘦了、瘦了,你这孩子本就不甚健壮,还说能照顾好自己,怎么瘦成了这幅模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让我和你父亲怎么安心!”
“阿娘,莺莺想吃你下厨做的水晶红豆糕了,普救寺的斋菜虽然好吃,可没有家的味道。……莺莺好思念阿娘和父亲。”莺莺把自己的脸颊埋在郑氏掌心,带着鼻音撒娇的要求了起来。
欢郎守在一边看着姐姐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不停扯着莺莺的手掌,把自己肉嘟嘟的脸蛋贴了上去:“姐姐,欢郎好想你。”
听到儿女的声音郑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撑起笑容对着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杜确招呼到:“这一路辛苦杜将军了,将军里面请。”
杜确眼中光芒一闪,根本没想到崔氏家人团聚自己还能在正房客厅里面得到一席之地,但他克制住了与莺莺多加亲近的想法,竭力平静的回应:“崔夫人客气了。夫人与大娘团聚之日应该多聚聚,杜某这些日子伤势也并未痊愈,先告辞休息去了。”
“谢谢将军,燕娘,送将军回房休息。”郑夫人感激的点点头,自己一左一右牵着莺莺和欢郎走进房间。
杜确随着燕娘离开前院,忍不住回过头望了莺莺一眼,恨不得把她的倩影刻在心上。
因此,不看路的杜确不小心和一道柔软娇小的身子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