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头发梳理得十分光洁齐整,眼睛略微红肿,下巴很尖,脸色黄瘦,却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形貌,应是一位美貌端庄的女子。
见一干人俱是锦衣华服,除了身前这个年轻女子外,还有一个眼含威势的冷峻男子,周围围着官兵,妇人的脸色不由一白,却仍强自镇定,眼神一凛,喝问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
清澜已有了几分确定,从怀里取出一物,眼含期待地柔声问道:“敢问您是否认识它?”
妇人闻言仔细凝神看去,不由身体一震,颤声道:“可能让小妇人近前一观?”
清澜含笑点头,心中更是确定无疑了,直接将环佩交到妇人手里,道:“此物主人已年纪花甲,身体衰弱,犹自望眼欲穿,盼望着女儿有朝一日能回去给自己养老送终。”眼睛便直直地盯着妇人看。
妇人握着环佩,看着上面刻的小字,眼中一下便热泪涌出,捂着嘴止不住低泣起来。
清澜微微叹了口气,盈盈一礼拜见这位从未蒙面的姑母:“侄女赵清澜见过姑母。”见小脑袋在妇人身后好奇的探出头来,便拉住了他的小手,笑问:“这是我的小表弟吗?”
一行人终被回过神来的妇人让进了屋里。
清澜打量屋中情形,却见桌椅摆设虽简陋倒也十分整洁,蚊帐被面上打了补丁,洗的有些发白。床边小布包上搁放着针线剪刀之类的东西,边上还搭着几件未完成的绣品。想着这位姑母出身尊贵,十几年来竟也吃尽苦楚,不由暗暗嘘唏。
赵涵恬已自重新净了脸面,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凳子,神情端庄,细细问了清澜家中如今的情形。不由又几番垂泪。待知道清澜母亲早逝,他们兄妹如今长大成人,兄长中了探花娶了郡主,自己奉皇命随着送嫁队伍来到北峥后,不由拍了拍清澜的手,眼中饱含深意:“你也是受了不少苦。”
清澜只是笑笑,好不容易在赵府熬出了头,终因锋芒难掩被人记在心里,被充作棋子委派到这里,还得重起炉灶,自己心里也是委屈无奈得很,可又能如何?仔细权衡利弊,未必就没有一丝出路。
同在一个棋盘上,对方权势熏天,逼迫自己到了角落,可自己却是先留了后招,结局如何,尚难以如他所料呢。
想到这里,清澜不由眼神流露出几分倔强坚毅。
赵涵恬瞧在眼里,虽不知因由却也暗暗点头赞叹,睇向一旁的冷峻男子。他自进屋后,除了打量屋子,便只看着清澜不发一言,此人气势不凡,不知与侄女是何等关系。
祈峻见状,便道:“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看看。”给二人留下私密的空间。
祈峻一走,清澜便忍不住问:“姑母,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祖母派人遍寻衢县附近多年,终未能打听到你的下落。您怎么不回京城,反到了北峥来呢?姑父他可好?……”
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却让赵涵恬感受了亲人身上久违的暖意,不由眼睛再次红了起来,拉过身边的孩子:“恩儿,这是你表姐,快叫人。”小男孩儿有些拘谨的行了个礼,清脆的喊了声“表姐”。
清澜拉过他,抚着他头,笑道:“去表姐住的客栈去,表姐那里有好多好吃好玩的。”说着便将早备好的糖果递给他。
刚认的小表弟看了看自己娘亲,在娘的默许下方接过了糖果,低喃着说了声“谢谢表姐”,知晓两人有事要谈,便到一旁眉开眼笑的吃松子糖去了。
“表弟真是懂事。”清澜看着他,不由赞了一声。
赵涵恬笑意便到了眼里:“这些年多亏有了他伴着。他叫董萌恩,今年有八岁了,是我们搬到这里后方生下的。公公婆婆早了一年先后走了,却是没有福气见着。我一辈子都记得公公婆婆对我的恩德,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说着泪如泉涌,哽咽难语。
清澜心下叹息。当年之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意针对董家的,联系赵府多年以来复杂的局势,清澜早有了些猜测。
赵涵恬半响方止住了哭声,继续道:“当年之事,我不好细说,却是赵家牵连了董家,才有了夫君撤职获罪,我被驱逐出族谱一事。公公婆婆与赵府有旧,却不嫌弃,甚至愿意背井离乡护着我。只是一路上十分不平静,夫君本打算先一路往北,绕过他人耳目再迂回京城,未想仍被人跟踪索命。无奈之下只得到了倾宇关附近,却有个姓王的百户莫名找我们麻烦。我们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跟着行商越过了边界。后来又辗转到了这里定居下来。一番奔波劳苦,公公婆婆又上了年纪,终是受不住,才两年便先后离世了。”
说着便长长叹息了一声,正要再说,却突然听得外面有些迟疑略显担忧的熟悉男声:“各位大人,此处是小人住处,请问诸位围在小人家门口有何要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