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便扶着莫子离的手臂,小心落座,犹自皱眉呼痛。
这些年来大哥和莫子离因书稿一事往来频繁,竟渐渐引为知己,相交莫逆。自己也因此常跟大哥出府与之会面,慢慢熟稔起来。莫子离坚持兄妹直呼他的字,清澜才知他本名莫星,子离便是他的字。时间久了,兄妹二人也就不把他当外人。
“可要去医馆看看?怎么如此不小心?”莫子离看着空荡荡的怀抱,若有所失。
“无妨。你知道,我自己便略知一些岐黄之术。”清澜笑笑。
“我看你一路过来,似有些神不思属。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不知我能否相助?”莫子离给清澜倒了杯茶,十指修长宛若诗画一般优雅惬意。
清澜暗叹他仍是如此观察入微,只是此事却不好将他扯入纷争,便道:“能有何事?不过听人议论入了神而已。”
莫子离微微一笑,刚才透过窗棂,明明见她进门时眉头紧蹙,眼神忧虑,听到众人喧议才回过神,却仍是有些恍惚,这才进门时被绊了一下。也不揭破,只是笑得愈发灿烂,容颜俊美如同仙人。
清澜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这些年与莫子离才名并驾齐驱的,还有他愈发清雅夺目的容貌,不少人觊觎着他,也幸亏有人暗中相护,有次莫子离遇险,暗卫现了身,清澜才偶然在侍卫腰上发现了信王府的记号。不由对莫子离投身成王有了新的揣测,却更为他担忧。
知道瞒不过他,清澜无奈道:“此事纠葛牵涉多人,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若有急事我必会相托。”
莫子离闻言若有所思。
清澜怕他联想起什么,便想另寻话题,正看见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摊在书桌上。便道:“这是莫大哥的新作?”硬撑起身子蹒跚到桌边,却是在练字,反复只写了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清澜神色复杂。这句录自《拾贝集》,也是她前世今生最欣赏的一句名诗。想不到今日找到同好之人。
莫子离身世飘零,刚出世父亲便病故,母亲守寡,因为只是莫家旁支,更常受人欺负。听说他母亲后来迫不得已,给族内一位年过半百的族老做了小。莫子离在族中的地位看似提高了,背后议论却更不堪入耳,想他生性聪敏,思虑过重,如今又在信王府和成王府之间摇摆,似另有目的。难怪乎他会钟情于这句诗,无意之中将其做练字之用。
莫子离一脸担忧,不赞同的扶住她:“脚受了伤,还尽乱走。”语气十分温柔,在清澜身边轻斥。
清澜感觉到他的气息迫近,不由羞红了耳朵。暗急沁雪怎么还不回来,只留两人独处,房里流淌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莫子离见清澜只顾低着头专注盯着自己的字,兀自羞红了脸,不禁暗自好笑。只觉小丫头渐渐长成了如花少女,竟是如此娇艳美丽,兼之才华横溢,便如明珠一般令人心折,看着她柔嫩的肌肤,小巧精致的耳朵敏感的微微颤着,不由一阵心动。
按捺住情绪,莫子离笑道:“清澜也喜欢这句?也是,你我虽一个嫡女,一个庶子,身份天差地别,却境遇相似。子离子离,子规涕泣,不如离去。娘亲给了我如此名字,不过也是希望我不要在人间受苦。”说罢苦笑的叹息一声。
清澜竟不知他的字还有如此悲意,便安慰道:“莫大哥切勿自悲,莫子离之意,应是子莫离我而去之意,大哥名莫星,乃指亮若晨星。伯母一片拳拳爱意,大哥千万不要误解才是。”能屈身为妾,却不再生育子女,只尽力抚养前夫之子成人,这样的女子必有难言可敬之处。
莫子离眼神晦涩不明,看向她时却熠熠生光:“澜妹觉得,并不是嫌弃之意?”
清澜摇摇头,坚定地说:“绝对不是。”
莫子离身上顿时似卸下了千斤重担,绽然一笑,柔和璀璨地夺人呼吸。
“小姐!”却是沁雪和秋桂一起掀帘进来,见两人搀扶着倚立在一起,不由怔愣了一下。
待上了药膏后,清澜便与莫子离相商起了书稿事宜,因为书局出力甚多,便再分半成给书局,如此书局得五成半,莫子离一成,自己三成半。听着少,实际书卖得极好,怎么算自己都至少净赚五千两银子。清澜取了银票,便告辞离开。
莫子离目送着马车离去,直至不见影踪,莫名惋惜长叹。
回到府里,清澜便唤沁雪给大哥送去了一千两的银票,另外又将书局所买的近年科考卷子让沁雪一同带去。大哥会试在即,无论是母亲之事,还是以后对银两的筹划,还是待大哥会试完毕再行商议为好。
想着大哥熬夜辛苦,清澜又撑着伤脚,连续给大哥做了几日宵夜,也给祖母做了药膳。
所谓日久见人心,自己与祖母朝夕相处,感情日益升温,有时言笑间似民间平常人家的祖孙,亲近非常。祖母待自己也温和慈祥,让清澜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