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角落,一个裹着红色小袄的小女孩竟趴在披着薄霜的假山上蹭蹭地往上爬。虽说是假山,但两米高的海拔岂是一个大约八岁的小孩儿能轻易攀上去的。底下相貌清秀的小宫女看似着急地劝阻女孩的行动,眼底的轻蔑和不耐却一览无遗。
“格格,快下来吧,要是被娘娘知道了,奴婢可是要受罚的。”
“我不要!”小女孩坚定地拒绝,丝毫不顾假山上的积霜冻得手掌通红发紫,婴儿肥的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圆墩墩的小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上挪。“我要给额娘摘梅花,额娘病了,她看到梅花一定会好起来的。”
正要迈出去的脚忽然停下,乾隆神色不明地注视不远处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高无庸,那是何人?”
高无庸上前一步,低声答道:“回皇上,那是四格格。”
“四格格?”乾隆仔细回想了下,才从记忆深处挖到那个四格格是纯贵妃的女儿和嘉。
乾隆有点讶异,纯贵妃苏佳氏从他还是宝亲王时便已侍奉与他,孕育了二子一女,算是宫里资深的老人了。只是三皇子永璋在孝贤皇后的葬礼上表现的不够哀伤,不重孝道,被他狠狠斥责一番,剥夺立储资格,两年前出宫建府。皇六子永瑢现已住进阿哥所,在上书房见过几次,资质平庸没有出彩之处(纯属乾隆个人观点)。至于这个四女儿他其实没什么印象,只在她出生时匆匆见过一面,以后几年除非逢年过节或者宫中办家宴才远远见上几次,后来纯贵妃身体不爽利没法侍寝,他对她们母女就更无关注了。
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乾隆这才发现他的小四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那么优秀,那么孝顺。
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感动、自豪、愧疚感几欲将他淹没了。
“格格,你要想摘梅花随便差个奴才就行了,何必自己上去呢?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就不得了了。”宫女继续平板地说着规劝的台词,神情越发不耐。
和嘉没出声,整个人攀着岩石,只差一点就够得着旁边梅树的花枝。脚下的石头忽然一松,她“啊”了声险些掉下去,碎石咕噜噜地滚下去,幸好及时抓住旁边突出的石块才没跌个头破血流,只是单薄娇小的身子挂在半空,晃悠悠地看得底下的人心惊胆战。
“格格!”宫女显然被吓着了,急忙奔过来要接住她。即使这个格格再不受宠,若是在她的伺候下出了半点差错,纯贵妃肯定会活剥了她,心里顿时生出怨怼。
“不准过来!”和嘉难得严厉的声线不光喝阻了宫女,也把心急如焚就要直接用上轻功飞出去接人的乾隆震阻了脚步。
小女孩稚嫩精致的脸蛋严肃非凡,乌溜溜的双眼闪过倔强的坚毅和不容置喙,“额娘最喜欢在腊月里盛放的梅花,我一定要亲自摘下来送给额娘!”
她两手紧抓住石头,脚下寻到踩点勉强稳住身形,继续攀岩。这次幸运地没出什么意外,她成功地爬到假山顶,努力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费劲将盛开得最漂亮最突出的梅花枝折断。
成功折下了花枝,她松了口气,把花枝摆到鼻子下闻了闻,眼里闪烁出点点欣喜光亮,冻得有些苍白干燥的嘴角微微咧开一个小小的笑容,轻轻的,淡淡的,却像千树万树的梨花,春风一吹,瞬间开满了大地,纯净无杂质的温柔毫无预兆地迷了谁的眼,暖了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