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简白照常在阳台上练字,身边只有一个李叔陪着。
这次简白和景初冷战,李叔既没折腾什么小动作又没在简白耳边嚼舌根,对方只是一贯地保持沉默。
李叔毕竟是简家两代元老,服侍了老爷子几十年同时又是看着简白长大的。像这样的老人肯定清楚很多外人所不知道的简家秘闻,可这么多年来李叔一直稳稳地坐在简家管家的位置上,可见这人做事自有其一套独特的方法..至少这个人很清楚他不能做简白事后想起来会对他产生憎恨的事情。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阳台上吹了不小的风。大概是夏季暴雨即将来临,天空阴沉沉的,就好像一个抑郁症患者压抑得有些阴森的苍白的脸。
简白右手握着毛笔,把宣纸平铺在一张巨大桌子上,他低头对着白纸沉思。练字的时候简白喜欢在事前就先想好字的每一笔每一划该如何处理,而下笔后最重要的是写字时瞬间的灵感和气势。
练字的时候最需要一个人心无旁骛,可简白总是无法控制地想起景初,一会儿是这破小孩在他面前害羞脸红的样子,一会儿是这破小孩无理取闹跟他发脾气的样子……他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两年前的景初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小孩很乖巧懂事,对他也比较小心翼翼,甚至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非常局促而羞涩的。那时候的景初大概是真的非常在乎且害怕失去他,所以在他面前反而束手束脚。
相较而言简白更喜欢现在的景初,偶尔炸毛偶尔乖巧偶尔懂事:就如一只名贵骄傲的猫,有时慵懒地躺在你怀里,有时却又在你心口挠一下,经常能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一口一口把这小人儿吞进肚子里。
可简白却不得不反思,他和景初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不是错了?他把这孩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稍微不如小孩意就大发脾气,这样的性格出了社会迟早要吃亏的吧?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简白反而更加无从下手了。他在心底对自己摇摇头,勉强控制自己摒弃乱七八糟的念头。后来他干脆什么都不想,提了一口气,便直接下笔。
他写得很快,几乎一气呵成,可写最后那一勾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简白心里忽然没了底,稍微迟疑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下,简白的心脏忽然一阵抽痛,他的手忽然一个不稳,毛笔就突兀地跌落到宣纸上。
胸口忽然之间像被巨石压着一样,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心脏仿佛被细细密密的针刺了一样,痛得他连吸气心脏都是疼痛难忍的。
简白写的是一个“静”字,可最后一划却被狼亳上的黑墨水侵染成一大块黑色的圆点。欲静,却终不成形。
“大少!”李叔见简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青白,甚至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的神情,顿时惊呼起来,慌忙地过去扶起简白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拿对讲机通知最近的下人赶快喊钱开过来。
简白坐到椅子上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点,但还是有些虚弱无力地喘息着。他抬眼见到李叔大惊失色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真难得,他认识了李叔四十年,第一次看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要知道当年有人拿着枪冲进老爷子办公室的时候,李叔仍然气定神闲地端着两杯龙井慢慢走进办公室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后默不作声地退下,当年他知道这件事后还以为李叔这辈子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变脸色呢。
钱开五分钟后终于赶到阳台,他连实验穿的白大褂都没换,身上甚至弥漫着淡淡实验药水的味道,就提着一个小型药箱火速冲过来了。
而在钱开身后跟着的是穿了一身睡衣的景初。他原本是躲在房间里自我封闭的,但忽然听到外面兵荒马乱,下人们神色慌张地告诉他简白出事,他一着急就连鞋子都没穿就冲出来看简白了,半路上碰到钱开于是跟着钱开一起火急缭绕地跑上阳台。
钱开一到现场立马冲到简白身边,把药箱放在脚边,半跪在简白跟前一边做简单的检查一边问:“大少,哪里不舒服?”
他们这几个被老爷子安排给简白,那么他们这几个人除李叔外这辈子只能跟着简白了。他们的前途命运都跟简白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如果简白忽然不在了,那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老爷子在一怒之下把他们发配到世界那个艰难的角落,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