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步云并未再多说,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声,领着我便去了天牢。
对于天牢二字我并非陌生,曾经自己就在那里呆过。菱国的天牢与属国无异,皆是由坚固的大石块筑成,阴冷而潮湿。走过了长长的过道,底端则是几间单独的囚牢。
领我们进来的看守打开了其中一间,我瞅了眼步云,瞧见他朝我点头,便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背身而立,依旧是昨夜的衣衫,只是有些凌乱,他此刻的背影显得无比孤寂凄凉。想起之前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口不由一疼。
我移步过去,轻唤了他一声,“孜珩。”
许是没料到我会来,他的身子微微一滞,即刻转身,刹那间投过来的眼神,是掩不住的激动与欣喜,然只过了一瞬,眸中闪耀的光,似是一下子熄灭了,黯淡了下来。嘴角动了动,“珏儿……眇”
那声音听起来极其虚无无力,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神经。似是想到了什么,我的眸光在他皱褶脏乱的衣衫上仔细看了看,瞧见几道鞭痕,顿时眼眶一热,颤颤地问,“他们打你了,有没有受伤?”
他淡淡扯出一丝笑,安慰我道:“没事,你放心,这些小伤伤不了我的。”
我不放心地再看了几眼,瞧见他朝我摇头,便也不作多问。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最为安全量。
我想伸手拉他,然手举过去一半,最后还是放下,朝他莞尔,“孜珩,还是快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没有太大的讶异,望向我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失落哀凉。他没有作声,只是点头。
出天牢的路上,依旧是步云在前面带路,我与夏孜珩跟在后头,默默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的心情无疑是极其复杂的,想到夏孜珩即将出天牢,心底是不可置信的窃喜。然想到即将而至的分别,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与不舍缠绕心头。我其实早已将他当作了亲人一般。
步云领着我们出了天牢,直到一僻静处,停了下来。我知道,我与夏孜珩分别在即。再次见面不知又会在何时何地,又或是此生都见不着了。
夏孜珩的眸中也满是怅然,定定站在那里,却始终跨不开离去的步伐,只是一直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步云似感觉到了此刻惆怅的气氛,瞅了我一眼,知趣地站在了一旁。
我知道步云是给我留了说话的时间,想到步云的身份,心底不禁感激不已,“多谢步将军。”
步云朝我点点头,只是轻声说了句,“季雪姑娘,皇上即将要下朝,末将等着回去复命。”
我含笑应允,步云话里的催促意思昭然若揭。
我走至夏孜珩面前,两两相望。他原本就是风尘仆仆得来,又在天牢呆上一夜,此刻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苍白,头发有些凌乱,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也是黯淡无光。乍一眼看去,好似苍老了许多。只是望过来的眼神似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似有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好似阻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忽而一阵冷冽的寒风刮过,扬起了衣衫,吹乱了头发,刺骨的冷。风沙令我眯起了眸子,如同此刻迷茫的复杂。
两人皆是静默,皆是等待对方先开口。我心中突然释然,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为重要呢!我不想浪费这得来不易的时间,缓缓开口,平静而真切,“孜珩,回去漠北吧。还是那里适应你。”
他眯起了眸子,显得深沉无比。忽而目光一闪,流光涟漪,他低沉的声音,却是无比的肯定,“珏儿,你等我,总有一天我要带你走。”
我无声轻叹,摇了摇头,果决说道:“如果可能,再也不要来属国,也再也不要来寻我。”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有些绝情,然我给不了他什么,就不想给他再留什么念想。
他望着我苦涩地笑,嘴张了几张,低低问了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