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连几天，欧阳美凤的心情都沉浸在快乐里，特别是她和肖小枫手指相触的那一刻，时时地会浮现在她的眼前，而每当这时候，欧阳美凤就感觉罗桂龙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他抚弄着她波浪般的卷发，甚至还用指头把它们卷起，他吻着她宽宽的额头，把她揽在怀中，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相拥着一整个的下午时光，她感到了他的体温。

欧阳美凤催促着彭成，她要肖小枫尽快地走进上龙，走进她的视野。

肖小枫没想到彭成约他会是谈上龙公司的事，说实话，被余曼曼折腾了这么一下，特别是这几天，余曼曼吵着要搬进他的公寓和他一起住，搞得肖小枫还真有点头大，如果不是彭成今天提起来肖小枫还真的不记得这档子事。

彭成把合同摆在了肖小枫的面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刚沏好的红茶，慢条斯理地品味着，脑子里却响着欧阳美凤的声音“不管肖小枫提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

肖小枫把合同大概地浏览了一下，条件很优厚，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看了看彭成，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的风格，一身乌黑外加白眼镜，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他在黑衬衣外罩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自从那次和彭成聊过之后，彭成在肖小枫的眼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总是能够看到彭成神采飞扬下面的沉郁，所以，彭成在肖小枫面前也不必掩饰什么，他很放松，他让他的压抑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肖小枫忽然觉得一股同情油然而升。

肖小枫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他现在并不想喝，他觉得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好，冷冷的天，暖暖的茶，很让人惬意。

想了想，肖小枫决定开口，他问彭成，“为什么会是我？享誉东南亚的龙桂集团，怎么会对我这个无名小卒感兴趣？”

彭成注视了肖小枫一会儿，他并不正面回答肖小枫的问题，而是说：“你想知道我对你进上龙公司的意见吗？”

“你反对。”肖小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地说道。

彭成对肖小枫回答得如此的干脆利落一时感到有点不适应，他喝了口茶来掩饰尴尬。

“在我看合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很紧张。不是紧张我不签，而是紧张我会签。”说着肖小枫凑到彭成的面前，说道：“这就奇怪了，又不想让我签，干吗还拿给我看？

跟着肖小枫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好似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拒绝，这样一来，你即达到了目的又可以不用得罪表妹。”

肖小枫说完，发现彭成的脸一阵白一阵青，难看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彭成开口了，说道：“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你也为了美凤好，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主动权在你手上。”

肖小枫对彭成的为人还是相信的，他再次看了看那份合同，它静静地躺在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you惑，每月三万元的月薪整整是他现在收入的六倍，这意味着他将可以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车子，意味着他可以将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接到身边来奉养，只要，只要他肖小枫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切仿佛是唾手可得。

但是，有太多的谜让他无法轻易的下笔，肖小枫想了想，说道：“合同的事我会慎重考虑的，也谢谢彭总您的关心，不过您到现在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好！”彭成想了想，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为了美凤也为了你，你有知道的必要。今晚十点我会准时从网上传一份资料给你。”

“那我们一言为定。”肖小枫说道。

“一言为定”彭成说道。

彭成很准时，十点整，肖小枫收到了他传来的资料，是一段录影。

拍摄的时间显示为2002年的6月30日，距今差不多整整十年，那时的肖小枫刚刚结束高考，正在焦躁不安中等待着，虽然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北大中文系录取，但那段难熬的日子还是让肖小枫记忆犹新。

画面中出现了欧阳美凤，肖小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影像中的欧阳美凤是那么的朝气勃勃，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手中捧着娇艳欲滴的玫瑰，笑得那么的灿烂，那么幸福。

“表情也太夸张了吧，一点新娘的矜持都没有。”肖小凤冲着欧阳美凤直摇脑袋，“还戴着那么俗气的金耳环，真是受不了。”欧阳美凤依旧戴着金箔打造的酸叶草耳环，不过这次肖小枫看到的和他几次见到的不一样，尽管都是同样的酸叶草，但这回的造型很别致，是三片叶片依大小层层而下，每片叶片上都点缀着钻石，宛若清晨里绿叶间滚动的露珠，泛着晶莹的光泽。

肖小枫觉得如果是白金的就更好了，哪怕是纯银的也能跟洁白的婚纱搭配得浑然一体。不过这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欧阳美凤身上同时出现，但却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相反地，它们好象在她身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与她整个的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透着一股子俗不可耐的……美。

所有的画面都被突然伸进镜头里的五根手指头挡住了，不用说，除了欧阳美凤，谁会这么炫耀那颗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对着镜头闪着刺眼的光。

新郎罗桂龙站在一架直升机前等待着，他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新娘，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报以温和的微笑，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漂亮的新娘，新娘在他的目光里撒着娇，在他的目光里放肆地享受着他的宠他的爱。

罗桂龙抱起了他的新娘，他一步步靠近，一步步登上了直升机，他要亲自驾驶着飞机，带着他的新娘飞越爱琴海，让这代表着爱情的大海见证他美丽的爱情。

天气晴朗，蔚蓝色的爱琴海宛若湛蓝的宝石，纯净、透明，没有一星半点的杂色。海面风平浪静，洁白的浪花拍打着金色的海岸，传递着爱琴海蔚蓝色的祝福。

肖小枫把画面定格住了，定格在罗桂龙深情的一吻中，定格在欧阳美凤散发着幸福的目光中。

他不想再看下去，后面的结局他已经知道，飞机坠毁，打捞残骸，新娘靠着降落伞得以生还……

肖小枫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好象他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那个新郎是罗桂龙？不是，那分明是他肖小枫！

肖小枫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镜子中出现的分明就是一身礼服的罗桂龙。

肖小枫明白了一切，他知道馅饼为什么会砸在他的头上了，他想起了在余曼曼生日那天在美美百货转身而去的女人是谁了，他早该发现的，除了她，欧阳美凤，谁会有那样的头发，波荡浪涌间起伏的竟会是忧伤。

肖小枫拨通了彭成的电话，“合同已经被我撕毁了。”

彭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表妹，你应该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才好。”

肖小枫悉心地整理好了对彭成的采访记录，他小心地避开了有关欧阳美凤的部分，老编显然对肖小枫的工作不满意，他对着肖小枫说：“年轻人哪，机会往往是稍纵即逝的，你心里应该知道，欧阳美凤才是你成功的关键。”

肖小枫拿回了老编看也不愿看一眼的稿子，心情郁闷极了。

闷闷不乐的肖小枫下班后直接来到了一家名为“bluestar”（蓝星）的酒吧，酒吧的整个格调幽蓝静雅，倒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