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灵巧地打开车门，抬脚就下了车。郑连山看到她镇静地绕过车头，陶华清无比惊讶的目光里，钟玲一把嬬住了她的头发，反手一个大耳光将她扇了一个趔趄。

郑连山坐车里抬眼望着猛然发火的妻子，一时竟不知所措了。

郑妈回到家的时候，正看到儿子下楼。她舔了舔嘴唇，力持平静得问：

“懒东西起来啦，早上烧了点大骨汤，给下点面好不好？”

“哦。”郑陆揉了揉眼，忽然凑上前去：“妈，怎么啦？”两只眼睛都红通通。

郑妈双手叉腰，微微抬头漫无目的地吐了一口长气，然后十分伤心地看向儿子，沉重而痛恨地轻声说：“郑连山，真是看错他了。”

郑陆吃了一大惊。

郑陆慢慢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抱住了难过的母亲。用拇指勾去了她眼角的一串眼泪。

与此同时，郑连山正失魂落魄地坐车里抽着烟，车窗大开，凛冽的寒风将他弹出的烟灰吹得到处飞舞。他用着死水微澜一样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说：“不会跟老婆离婚的。这个局长反正也做够了，也威胁不了，想找抖落还是写检举信都随。就是别再打来了。”早这样就好了，干脆一点，当断则断。不对，根本就不应该跟陶华清有牵扯。现是后悔也莫及了。

郑连山挂了电话，左胳膊支窗玻璃上，望着手中的香烟，故意将烟灰弹满是油污的西裤上。反正弄得再脏，她也不会唠叨他了。大腿上大概已经被烫出了许多水泡，布料此时冰凉地贴皮肤上，平日最关心疼爱自己的老婆，当时竟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是自己活该。

陶华清泪流满面地放下电话，坐住院部楼前的花坛边上自怜自爱地默默哭了一场。他原来一直就是敷衍她，她的真心真意她眼里就是一文不值的臭狗屎。她可真是又傻又天真，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争取幸福。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自己一个的独角戏，真正的可笑之极。脸上的红肿被泪水腌渍，又让冷风吹干，一阵阵针刺地疼。她的心此时也被吹成了打鱼的烂网，成了千疮百孔的悲惨模样。

陶华清坐了很久，身上渐渐冷成了冰块，心也终于硬成了石头。

几天以后，市纪检委收到一封匿名检举信，锦绣县城建局局长郑连山私生活不检点，严重违反党纪政纪，请求予以调查处理。

相关部门迅速做出了反应，派专门小组暗中调查。

由于郑连山平日一贯严谨自律且是众所周知的清正廉洁，并且所谓的不检点对象目前已经辞职离开锦绣县，所以调查员很快做出了结论：检举信应该是郑局长得罪了某些，从而制造的无中生有无穴来风。

陶华清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讲了前因后果，走了，但是陶承柏的大姨并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郑连山。女儿不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她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她跑到郑家闹了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骂郑连山不是，都能做华清的父亲了，要他把她女儿还回来。陶家不放心前前后后一个个都跑来了，也有要把拉走的，也有跟着一块儿吵吵的。到最后，郑家的亲戚也都来了，把个院子里外都挤了个严实。

刚开始还能和和气气地互相说理，到最后，各自袒护自己家里一方，渐渐地两队马竟是要对着大吵起来。

陶家基本是这样说法：郑连山勾引们家华清，们家华清黄花大闺女一个，年纪轻轻的，被郑连山这个老流氓给毁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家基本这样说：两家关系这么多年都好得不得了，不要轻易就吵架。大家有话好好说，让们家闺女来，当面对质。现有就这个写检举信，结果不也是证明是诬赖么。

陶家：明明知道已经走了，去哪都不知道，上哪给找。们家还要跟们郑家要呢。要证据是吧，承柏，承柏呢？过来，这事是早就知道的是吧？来说说，还有们家郑陆，两个孩子十月份的时候h市看到郑连山和华清一块的。

陶承柏被大姨从门楼里硬拉了进来。他抬起脸看了看周围的，最后眼睛定了门前的郑陆身上，他此时穿着红色的羽绒服，面色雪白，站门前一声不响，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