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心下一沉,完了,他发现她把他弄伤了,还搞得脑袋后面出了好些血,这该怎么解释才好啊?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温和清透,眼中盈转朝露般的光芒。
楚姜窈闻言一呆,他居然,帮她想了个如此完美的借口。她顿时感恩地眨了眨湿润的双眸。
眼前真的是平日总爱斜眼挑衅她的虞从舟么?他看着她的目光竟然也会如此柔软殷切。
他看见她掌心、肩上也有血,不觉浅浅握住她的双手。方才,她用手垫在自己脑后,是怕他头上的伤口触及墙壁吧,“对不起,” 他眼睛盯了盯她肩头的伤口,“我拖累你了。”
楚姜窈感动地后槽牙都麻了。不过她的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肩上也被划破。但此时此刻怎顾得上那伤,浑身的注意力都凝结在自己那双发烫的手上——虞从舟居然这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一股暖意悠悠然从他的指尖传来。
这、这可是“天下七俊”中“邯郸虞君”的手啊!
忘了心碎是什么感觉,但如今,她知道心酥是一件即快乐又纷扰的事。
她急吸了一口气,岔开心神,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万一那些追兵又折回来… ”
虞从舟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即刻起身,但仍然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反方向跑去。
两人奔了不多远,转过一个巷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明镜似的冰封湖泊、反射着点点日光,纯白了整个世界。
二人对视一笑。却在此时听见许多人奔跑的脚步,似乎又有追兵赶来。虞从舟全然像个孩子,紧张地抿着小嘴看向楚姜窈。
湖面开阔,无处藏身。楚姜窈一环顾,见一座拱桥牵连着岸边和湖心一个小岛,急忙拉着从舟跑进那座拱桥下,两人紧紧贴着石壁躲在桥洞里。
拱桥的石块,冰凉透脊,姜窈不禁打了个寒噤,虞从舟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入自己怀中。
“不… 不要这样抱着我… ”姜窈还未说完,从舟愈发揽紧了她。
“刚才你也是这样抱着我的。有何不可。” 他带着孩子般坚持的口吻,“本来就该男子保护女子的。”
楚姜窈反而无话可说。
她原本就无力反抗,因为她仿佛一只冬眠已久的小刺猬,而他怀抱里的温暖,像寒季里的暖阳,揉进刺猬的心,让她永生永世,眷恋不忘。
一群小孩欢快的跑过,原来刚才并不是追兵的脚步。
从舟手臂稍松了力,让她露出小脑袋,“看你怕的,小孩子罢了!”
姜窈心想,你可没好到哪里去,刚才那紧张的小样儿!
她心念一转,诡笑起来。忽然轻轻转身,从他怀里退出,对他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趁他飘飘然不知何事时,她翻掌一运力,迅即推向他的腰背间。他脚下冰滑,被她一推,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簌溜溜在冰上飘滑出几丈远。
即似滑冰,又似飞翔,他从未试过人可以在这个世界穿行得如此之快。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飞扬跳脱。
姜窈好生得意,不由爽朗地笑起来。她的笑声仿佛风铃一般,在拱桥下回荡,在湖冰上鸣响,深深透入他的胸膛。究竟为何,他如此熟悉她的笑声,那份明朗清丽,仿佛是他前生前世,就开始依恋的声音。
他目光中透露一种神往,唇边浮起雅致的笑容,透过迷蒙的冰雾,他向她走去。
她藕色的莲裙倒映在冰面上,似仙似莲,苍茫世界中,唯有她是一点明媚,将他眼中的寒冬景色倏忽渲染成夏日荷塘。
他轻轻将她拢入怀中,又腕间微一加力,也将她推拓出去,让她也体会这种在空气中轻扬穿行的美妙感觉。果然,她一边飘滑,一边快乐地笑着,她甚至借着他的推力,在冰上旋转起来。他见她衣裙翻飞,在白色冰面上轻易幻化成一个莲花仙子。
她渐渐停下旋转,呵着气雾说,“冬日也有莲花就好了。”
他瞧着她清澈的眸,浅浅一笑,抬手指向桥下湖上、零乱透明的冰块,说,“在冰上刻冰莲可好?”
可是一摸腰间,略有沮丧,“只是没有剑… ”
“有哦!”楚姜窈乐呵呵地挥手一抽,从腰间抖出一根银色腰带,她将翠竹镶饰的一端放进虞从舟掌心里,说,“这是我的软剑,用手指微转这截竹饰,即会变成硬剑,不输青铜哦。”
虞从舟惊讶地看着她,按她的话试了试,果然那细绳般的银带突然变成一柄利器。
“你总是这么神奇么?”他笑着问罢,忽然凝聚内力,在空中一跃,跃出丈余,剑光顿时在冰上漫耀,晃得楚姜窈睁不开眼。她听见剑锋透入冰层、凌利旋转的声音,片刻之后,光影渐暗,她再睁开眼时,原本桥下那堆冰石竟已变成七朵冰莲,有含苞待放,亦有开到荼靡,光影在晶莹的冰中泛射,这冰莲看来竟比真花更显梦幻婀娜。
从舟亦痴笑着看了看手中利剑说,“夸张诶,我居然还会武功?!”
此时的他,全然不知自己有多么俊美,他只看见那个俏丽可人的女子,立于千里冰封,目含百转柔情,眸中映出淡色的他。
他推着她在冰莲边滑行。冰雾轻霁,阳光微透。一抹藕色的蓬裙,一袭紫色的锦衫,在那片纯白的世界里,你来我往,翩然梭行,从这纷乱世界的隙缝中,追寻彼此无邪的笑容。